之前,秦王已经接到白起的奏章,知道田文逃入赵国,拦截失败。也知道了驿使中途被人袭击,诏令遗失之事。
这两天,秦王一直在琢磨这事。实际上,对秦王来说,田文跑就跑了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王纳闷的是,按说田文是瓮里的鳖,不应该跑掉的。怎么突然就跑了?
他一直在等白起回来,想仔细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一听到白起回来了,立即就在宫中召见。
白起把事情的前后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又把通关文书呈给秦王。
秦王展开通关文书,看到自己特意亲笔填写的“齐国使者田文”字样,被伪造篡改成“魏国商人吕闵”,改得天衣无缝。
这字改的,即便是自己看,也看不出任何漏洞,会真以为是自己写的,何况他人!
秦王端详了半天文书,放在一边,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田文的门客学鸡叫,引着函谷关的鸡,不顾时辰,都跟着叫起来?”
白起道:“是。整整提前了有半个多时辰。”
秦王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哈哈,这个田文,手下连这种人都有。”
他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事,下令让嬴矩来见。
嬴矩接到命令,对身边的魏子道:“我听到消息,白起拦截失败,田文逃至赵国。现在大王召见我,可能是要追究这件事。此事,与你大有关联,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魏子听到孟尝君已经安然逃亡赵国,心中巨石落地。听到嬴矩要自己跟随去见秦王,也不推辞,道:“好。魏子欺哄大人之罪责,这番,一并去领了!”
秦王见到嬴矩,问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监控田文的动向。但是,田文接到我放他归齐的通关文书,等围困的士兵撤走,立即就开始逃亡。他几十乘车,近百人的队伍要出城,这么大的动静,你难道不知吗?怎么直到四个时辰之后,才来见我,劝我拦截他。”
嬴矩满面通红,将魏子前来与自己赌斗围棋之事,讲了一遍。
秦王听了,笑道:“人家这是投其所好,你落入陷阱而不自知。你说的这个魏子,就是那天替田文上书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他就在宫外,等候王上召见。”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识。叫他进来!”
魏子现在很高兴,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秦法严苛,自己的这番作为是不是触犯秦法,他倒是没有多想。反正,大不了一死了之,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所以当他这次再见到秦王,没有了第一次的那种,内心深处的抵触和剑拔弩张。他很规矩地向秦王行礼后,束手站立,等秦王问话。
秦王道:“魏子,你家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辞而别。事出有因,我也不怪罪他。只是,他是怎么逃亡的,我很感兴趣!你说来听听。”
魏子便把贿赂骊姬、骊姬说情,自己与嬴矩赌斗,为孟尝君争取时间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我知道,我欺哄嬴矩大人,有罪。请大王治我的罪就是了。魏子绝无怨言。”
秦王笑道:“各为其主,何罪之有?便是有罪,我也赦免你了。”
魏子没有料到秦王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听得秦王问道:“嬴矩向我谏言,只有我二人明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魏子道:“公子手下门客,有专门负责收集整理情报的人。那天,嬴大人入宫见大王,当天大王就收了公子的相印,并软禁起来。我们已经猜测是嬴大人进言了。在随后的调查中,确认了此事。
“你们用什么贿赂骊姬,能令她为你们说情?”
“是一件白狐裘。大王宠爱骊姬,这个情报,我们早就知晓。公子要脱困,只有求骊姬说话。因此,我们送宝物给骊姬,请他求情。骊姬不要,她只想要一件千年白狐裘。”
秦王怪道:“田文说过,白狐裘天下独一无二,难道在骗我?”
魏子道:“不敢骗大王。这件白狐裘,就是献给大王的那件。”
秦王惊讶道:“什么?那件白狐裘,一直锁在宝库的铜柜中。宝库防守严密。我也没有听说宝库失窃。怎么会到了你们手中?”
魏子便将时丛扮狗,进入宝库盗出白狐裘一事说了一遍。
秦王听了,立刻将宝库守藏吏召来,要求取白狐裘来见。
没有多久,守藏吏慌慌张张地奔进来,一进来,跪地请罪,道:“王上,白狐裘……不见了。是我失职,甘受处罚。王上,我忠于职守,守卫严密,宝库从没有人能进来,铜柜钥匙从不离身,白狐裘如何不见,我实在想不明白。愿意得知真相而死。”
秦王笑道:“是一条黑狗进去盗走的。”又令魏子将时丛狗盗一事说了,守藏吏听了,目瞪口呆,道:“那几个狗洞,大小仅容一犬钻出,成年人仅能探入脑袋。时丛怎么能进去?”
魏子将那天所见,描述了一番,守藏吏听了,叹服不已,再次请罪,甘愿受死。
秦王赦免了他,道:“这事是对方太强,非你之罪。”
至此,秦王对孟尝君逃走一事,搞了个清清楚楚,叹息道:“田文真是能识人、能得人、能用人啊!鸡鸣狗盗,在他手中,皆能化腐朽为神奇。麾下三千门客,何物不能取,何处不可去啊!大家都散了吧!”
秦王回到后宫,心中有些懊悔,心想:田文之能,果然可怖!不能为我所用,回到齐国,若受大用。对我大秦恐怕大大不利,需得早做防备。
这时候,骊姬穿着白狐裘,在秦王面前炫耀,秦王本欲发怒,见骊姬狐媚可人,便又笑了。
心道:早知如此,把这白狐裘送给她,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说起来,还是我的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