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王竟然这样羞辱他。
他抬起头,盯着齐王,见齐王眼神冷冰冰的,嘴角满是不屑和讥嘲之色。
虽然这些年,孟尝君践行以德服人的行事风格,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安心忍受旁人当面的讥讽羞辱,尤其是来自比他地位高的人,比如齐王、秦王,或者其他什么王。
这次劝谏,他本着一腔忠诚之心,为齐王、齐国考虑,却被齐王如此羞辱。他内心深处沉静已久的那种暴戾、桀骜不驯,被点燃了,开始是一个小火苗,紧接着砰地一声,炸成一堆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就把他包裹起来。
孟尝君铁青着脸,缓缓道:“王上,此是何意?”
齐王冷笑道:“这么明白的意思,闻名天下的孟尝君,听不出来?”
孟尝君从怀中取出相印,在手中抛了抛,随手扔在地上,冷声道:“田文才疏学浅,不配这块相印,还给你就是。”
齐王见孟尝君竟然敢这样,大怒拍案,指着孟尝君,咆哮道:“田文,你过分了!”
孟尝君盯着齐王,道:“过分的是你。狂妄自大。你好自为之,不要把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死了没脸见列祖列宗。”
齐王暴跳如雷,一脚将几案踢翻,指着孟尝君,暴怒道:“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
话未说完,就见宫门被踢开,一道黑影,直冲前来,殿内环立的侍卫没来得及反应,黑影已经立在齐王身后。
齐王耳边传来一句阴恻恻的话语:“大王,稍安勿躁。”
来人正是赵异。
一直以来,孟尝君进宫出行,都是赵异随行在侧。刚才,他在宫门外等孟尝君,听到殿内争吵,全神贯注,注意事态进展。
等到孟尝君翻脸,心头不禁赞叹:哈,原来的那个薛公又回来了。
赵异知道今日事不能善了,已经做好准备。待齐王准备下令诛杀孟尝君之时,明白再不能迟疑,便飞步向前,抢到齐王身后,手按剑柄,目视孟尝君。
赵异的速度天下无双,剑术凌厉,这么近的距离,拔剑斩人头,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只要孟尝君下令,赵异很乐意砍掉齐王的头颅。
殿中侍卫们大惊之下,僵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异动。
孟尝君上前几步,对齐王拱手道:“大王的威势,当然可以号令天下,随心所欲。只是现在,你的命,却也与常人无异。不过,你放心。我们君臣一场,好说好散,有始有终。我会离开齐国,你想干什么随便你。告辞!”
孟尝君说完,对着赵异点头道:“我们走。”
赵异存心要震骇齐王,手按剑柄,默运神功。齐王只觉得眼前一花,赵异已经站在孟尝君身前,当先向殿外走去。
侍卫们发一声喊,拔剑持戈,就要上前围堵。孟尝君回头,冷冷地看向齐王。齐王道:“让他们------走。”
孟尝君与赵异两人,昂然走出大殿。
宫殿外,阮周和刘兑二人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了上去。见孟尝君一脸怒气,心中诧异,看向赵异。
赵异沉声道:“速回府,回去再说。”
孟尝君登车,在赵异等三人的护卫下,疾驰至府邸。
孟尝君回到府中,召来心腹门客。赵异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大家看,现在该怎么办?”
魏子道:“齐王灭宋之后,狂妄自大,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齐王。这次当面羞辱薛公,不留后路,定是要与薛公决裂,或会加害。薛公在临淄,非常危险。”
赵异道:“干脆,我们先下手为强。今夜入宫,斩杀齐王,拥戴薛公为王。”
此言一出,坐中众人皆静默,齐齐看向孟尝君。
孟尝君缓缓道:“这事,我不做。区区一个王位,还没有放在我的眼中。”
赵异急道:“可是,看刚才齐王的意思,他是有心要害薛公!”
孟尝君道:“我离开临淄就是。”
刘酉道:“回薛城?”
魏子道:“不可。如果回薛城,以齐王现在的心性,一定会找借口进攻,薛城的实力,现在还不是齐军的对手。薛城是薛公的大本营,必须确保安全。”
刘酉道:“那怎么办?”
魏子道:“如今之计,去魏国是上策。”
刘酉道:“去魏国?齐强魏弱,倘若齐王施压,魏王会不会不敢接纳?”
魏子道:“这个无需担心。魏王因为灭宋被袭一事,对齐王甚是恼怒,已亲近秦王,引为助力,对齐王并不畏惧。薛公去魏国,魏王一定很欢迎。再说,魏国魏无忌公子,豪爽爱士,与薛公是好友,也一定会从中帮忙。”
刘酉又道:“那薛城怎么办?倘若齐王借此收回薛城,我们鞭长莫及,如何护得薛城安全?”
魏子道:“只要薛公在魏国立住脚,齐王就有所忌惮,不会对薛城太过分。何况,冯谖在薛城主事,一定有办法维护薛城的周全。”
孟尝君听了,略一思索,道:“好,就听先生的,去魏国。”
魏子道:“要走,就要快。迟则生变。”
孟尝君道:“给大家都说一声,愿意跟我走的,我欢迎;不愿意的,任凭去留。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令孟尝君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出亡,门客们大部分都愿意随他去魏国。另有一些人,也来见孟尝君,说自愿留下,为孟尝君观察齐国的情况。
把齐国的事安顿好,孟尝君一行两千余人组成的庞大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临淄城。出了城门,车队兵分两路,一路随孟尝君去魏国,一路去薛城。
有人将信息报与齐王,建议派兵伏杀孟尝君。齐王想了好久,最后道:“让他们走吧。”
十数日之后,孟尝君来到大梁城。魏无忌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大梁城外三十里迎接。两人见面,少不了一番客套寒暄。
次日,孟尝君拜见魏王。孟尝君这些年,在诸侯中声名日隆,魏王见孟尝君来投,甚是高兴,当即拜孟尝君为魏相,魏国诸事,均委任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