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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落幕(终)

七十列传 墨九9 2817 2024-07-07 22:27

  张仪离开洛阳不久,在返回秦国的路上,得到了秦惠文王去世的消息。

  乍闻噩耗,张仪不觉心口一痛,强自压下涌上来的一口鲜血,他放下车帘,闭上双目。半晌,两行热泪终于流了下来。

  十八岁的太子嬴荡继位,就是日后举鼎而死的秦武王。

  嬴荡力大无穷,豪爽坦荡,喜欢和勇猛之士在一起厮混。他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游说之士,尤其憎恶张仪。在他看来,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践,功名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地去搏。可是张仪,干得都是些什么事!那次,明明答应的是600里商於之地,最后却以六里封地欺辱楚王,更是让嬴荡对张仪颇为不齿。只是那时候,惠文王宠信张仪,他也无可奈何,但见着张仪,绝不肯正眼相看。

  按照嬴荡的心思,当了王,第一件事,就是要收回张仪的相印,让他从哪来到哪去。只是惠文王临终时,非常郑重地嘱咐他,说张仪国士无双,一定要重用。嬴荡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所以张仪的待遇暂时都没有变动。

  张仪心中明镜似的,岂能不明白!只是,太可惜啦!他心底长长地叹息。好不容易形成的连横大局,必将分崩离析了。人力果真不能胜天啊!惜哉!痛哉!

  回咸阳的路,显得那般遥远漫长。一路上,张仪手下的门客们,将收集到的各路信息纷纷报来,好事一件没有。诸侯们得知惠文王去世、嬴荡继位、嬴荡厌恶张仪的消息后,大家对连横的执行,都非常悲观,全部观望起来。答应献出的土地城池,全都不算数了。

  尤其是齐王,得知张仪是先来自己这里,然后才去赵国,所谓赵秦结盟的事情,都是事后才达成的,齐王认为张仪果然骗了自己,对张仪的憎恶一下子就爆发了。他勃然大怒,咆哮着说,张仪这个无耻小人,我迟早烹了你。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张仪也无所谓,虽然对连横大局的功败垂成,偶尔也觉得可惜,可他也明白大势已去,人力难为。何况他运筹帷幄,也是为了报答秦惠文王的知遇之恩。对什么天下一统,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执念。惠文王在,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惠文王不在,这些事情,也就无足轻重。

  当下,他要考虑的是,是怎么能脱身而去。张仪回来咸阳已经有些日子了,秦武王对他不冷不热,绝不主动召见他,似乎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几句。大家一看秦武王的这态度,立刻变身魑魅魍魉,纷纷冒出头来,踩张仪两脚。

  秦国官场上,充斥着各种悄悄话。比如,张仪素无信义,反复无常,小人一枚。比如,张仪表面上是为了秦国,实际上,他是真心帮楚国的。那次商於之地事件,也是在演戏。否则,怎么解释他骗了楚王,楚王不仅没有杀他,反而送了无数的财物给他。他一回来,就蛊惑先王把汉中之地返还了一半。要说这中间没有交易,谁能信呢?

  还有,他在魏国当相国的时候,暗地里不是私通秦国吗?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身在秦国,身为秦相,而效忠的另外有他人呢?他的同学苏秦就是个例子,苏秦为燕国去齐国做间谍,把齐国弄得民不聊生。同学同学,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肯定三观一致,居心叵测!

  等等等等……这些话在秦武王耳边萦绕不去。

  张仪知道,自己是不能在秦国待了。再待下去,保不定那一天,脑袋就掉了。这一日,他求见秦武王,说自己有几句当紧的话要对说。

  秦武王勉强见了张仪,问,你有什么话讲。

  张仪道:“大王,我有一策,可助秦国一统天下。现在,齐王对我非常痛恨,放出话来,说敢收留张仪者,齐军必伐之。大王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我送到魏国。这样,齐王一定会出兵伐魏。齐魏交战,秦国就可以腾出手,讨伐韩国,逼近周室所在之洛阳,而后挟周天子以令诸侯,此乃王霸之业也。”

  秦武王一听,觉得这个主意好,齐王打不打魏国,没什么关系,但是能将张仪远远地赶开,就比什么都强。当下就答应了张仪。派出三十辆兵车,护送张仪到魏。

  张仪到了魏国,魏王也犯难了,按说吧,张仪是魏人,曾经也是魏相,更是天下闻名的大才,肯来魏国,自然是欢迎的。可是齐王的话,自己也知道,万一齐王真打过来,这就很是棘手啊。可是,不接纳张仪,一方面,秦国这边不好交代,另一方面,传出去,说自己因为害怕齐王而把张仪拒之门外,这名声也是够难听的。魏王还未开口,张仪就已哈哈大笑,道:“齐王的事情,大王无需担心。我已有对策。”

  齐王听说张仪到了魏国,果然派出大军讨伐,指名道姓,要活捉张仪。他又担心楚国会乘机出兵攻齐,就先派使者去见楚王,说我要打魏国,抓张仪,你意下如何。楚王说,那是你家大王的事,我不插手。贵国稷下学宫,号称列国第一学府,我家太子早就想去参拜学习,这次就随贵使者一起去看一看吧。

  齐国使者一听,大为高兴,说,没问题,没问题,太子肯来,稷下学宫欢迎之至,一定会让太子满意的。

  齐王得到了楚王的保证,立刻下令大军进发,向魏国杀来。魏王慌忙召见张仪,说如何是好。张仪说,无妨,我已经安排人来处理这件事情了,齐军很快就会退兵了。果然没有几天,齐军还没有走到魏国边境,就撤军回去了。魏王大喜,对张仪礼遇备至,拜为国相。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张仪入魏的时候,安排自己的门客冯喜动身去楚国,说,我到了魏国,齐王会来伐魏。你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去见楚王,请求冒充楚国使者的身份去见齐王。见了齐王,你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冯喜领命,秘密前往楚国,求见楚王,得到保证。

  后来楚太子去齐国,冯喜作为使者,一起出发。见了齐王,冯喜道:“大王,是不是张仪派人来您这里,说情来着?怎么,大王对张仪这么好啊!”

  齐王怒道:“哼!张仪此人巧舌如簧,素无信义,我很是痛恨厌恶他!此次,定要将他抓来,活活烹了。”

  冯喜大惊道:“可是,大王您现在伐魏,就是帮了张仪很大的忙啊!秦武王憎恶张仪,张仪在秦国如履薄冰。他为了脱身,献策给秦武王,说大王恨他入骨,只要把自己送至魏国,大王一定会与魏国交战,战事一起,秦国就借此机会伐韩,占领周室之洛阳,挟周天子以令诸侯。目前,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料。大王若与魏国开战,正好合了张仪的意,秦武王或者会因此重新宠信张仪。”

  齐王仔细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迟疑道:“哦,竟有此事!我岂能如了他的愿。你有什么好办法?”

  冯喜道:““大王不如撤军。张仪的谋划就落空了。秦王本就对张仪不满,这下,更不会相信他了。张仪只好留在魏国,郁郁而终去吧。这岂不是更为合适?”

  齐王听了,觉得有道理,立刻撤军,齐魏之战,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现在,张仪安稳了。但是,因为惠文王的去世,导致连横功败垂成,他有时候想起,难免会思念惠文王。魏王虽然对张仪尊崇备至,但魏国上下,已经没有中兴之基础。张仪满腹智谋,无用武之地。

  一年之后,张仪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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