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卢家儿郎当护河山无恙
夜里,喝过药的卢春娘昏昏欲睡,脑子里却全是家人鲜血淋漓的场景,或被诬陷死于朝廷之上,或因救兵不至死于敌军之手。
莫须有的罪名,将祖父、父亲钉在了耻辱柱上。
卢家军将士,死的死,逃得逃,十几年过去了,不知还有几人活着,不知还有几人记得卢家军?!
卢春娘迷糊中听到父亲被行刑前的嘶喊:“我卢家儿郎保家卫国,无愧天地!无愧万民!纵为英魂,护我河山,护我万民!”
随着血溅三尺,人头落地,法场之上,万民皆哭!
卢春娘跪在地上,父兄的头颅就在眼前,双目圆睁,死死地看着她。
她颤抖着手,想要将他们抱入怀中,却是无论如何努力都触碰不到。
“爹,大哥……不要抛下我!”卢春娘一声声呼喊,却没有半点回应。
“春娘,春娘!醒醒,醒醒!”阮永齐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慢慢的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阮永齐担忧的脸,他的手在她眼角轻柔地摩挲,好半天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春娘,又做噩梦了?”阮永齐温柔地擦着她的泪,刚出事的那几年,卢春娘几乎夜夜都做噩梦,后来有了阮月,慢慢的好些,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再做噩梦了。
这次逃荒,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太多,而且还遇到了北狄人,从入了平州城,卢春娘这几日就日日做噩梦,日日都会泪流满面,满脸的痛苦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春娘,以前的事儿虽然我们不能忘记,但是想要报仇又何其艰难。我知道现在有机会,乱世将至,正是我们想办法杀出一条血路的时机。可是,爹娘,儿女,咱们真的就这么放下不管了吗?”阮永齐心知她的痛苦,他也知道卢春娘还跟从前跟随几名将军有联系,可是,他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战场,势必是要一同去的。
可是,如果他们二人都走了,那留下爹娘儿女,又当如何生存下去?
这几日,眼见着阮月的小生意做得不错,如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或许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现在,平州也不安全。
先不说北狄随时会打过来,就是平州知州,也派系不明,随时有可能造反。
还是赶紧的攒够了银子,想办法出城继续向南行,待到了徐州,那是端王封铎的封地,端王一向仁和,治理有方,百姓在他的治理下还算安稳。
“春娘,咱们先养好身体,待到攒够了银子,送爹娘他们到徐州,咱们再做计划,可好?”阮永齐知道无法改变卢春娘的意愿,就只能想办法追随。
初见她时,她骑了一匹黑马,银甲长枪,疾驰而来,赶走了拦他们去路的土匪,并一路护送她们到了京城。
在京城游学半年之间,他听了很多卢家的传闻,一门忠烈,为天子守国门,三代数十年无一有怨言。
即便如此忠烈之家,却莫名被残害,出事之前,卢家大哥亲自找到他,他们会找一个死囚,替换卢春娘,让他带着卢春娘改装离开。
他明知让别人知道他带走卢春娘会是死路一条,即便他家父母也不能幸免,但是为了心中义气,他还是答应了。
行刑那天,他和卢春娘藏在窗牗后面,硬生生地看了那血淋淋的场景。
每每想起,他们都是恨意丛生,恨不得将奸臣,昏君都踏于马蹄之下。
卢春娘缓和了情绪,紧紧拥住阮永齐,靠在他不算结实的肩膀上,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阮永齐舒了口气,直到她没有钻牛角尖,放心不少,转头看向睡在里侧小小的狗蛋,忽然轻笑了一下,“咱们天天叫狗蛋,狗蛋的,还没给他取大名呢。”
“还真是呢。”卢春娘满脸柔情地看着狗蛋,“那你可得好好的给取个好名字。”
“嗯,其实在你怀孕的时候,我想过一个,男孩儿叫阮鸿,女孩儿叫阮灵。可是那天我帮人写信,那个当兵一直没回来的人就叫鸿,我怕我家小儿子也一下子飞远了,就把这个名字放弃了。明天我再好好想想,争取取个好名字。”阮永齐有些无奈的笑笑,名字嘛,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嗯,齐哥再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要起来做豆腐了。”卢春娘拉着阮永齐躺好。
两人刚闭上眼睛,小狗蛋就哭了起来,阮永齐用十分无语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娘刚想睡觉,你就哭,小东西,等你长大了非打你屁屁不可。
卢春娘起身查看了狗蛋情况,换了尿布,开始喂奶。
狗蛋毕竟体弱,吃得并不是很多,可是卢春娘身体不好,还是不怎么够吃,好在这两天每天能喝些豆浆,眼见着这孩子脸蛋就圆润了些许。
寅时一过,阮月那边就开始有动静。
阮永齐本也没心思睡觉,便起身出去帮忙。
阮老太和阮老爹也一起起来帮忙,这做个豆腐,还真是全家总动员。
待到做好了三板的豆腐,天已经大亮,这次阮月特意带了一桶煮好的豆浆,连带着她的小铁锅,放到板车上还有余量,三个人嘿咻嘿咻地把板车推到天然居后门,扣响门。
这次小二麻溜的出来没有半点的犹豫,这次又留了二十斤豆腐,当场结算,阮月笑呵呵和阮老爹一起推着板车,阮老太在旁边威风凛凛的走着。
他们现在一天能卖掉三板豆腐,大约一天有120文左右的收入,收入十分的可观。
不过,这两天他们花费的也多,基本上没剩下什么钱,不过他们马上就有新收入了。
他们期待阮月做的那个馒头可以卖得好一点,这样他们可以更好地攒路费。
其实阮老太这几天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几天神仙没有给阮月指点。
前几次,他们刚把钱花没了,就会有银子,这几天却没见阮月说过银子的问题,恐怕跟阮月说的他们做的美食不够多,神仙不满意了,所以停止了给他们好处。
这可不行啊,不如以后她和老伴来卖豆腐,让阿月去做点别的美食卖,不拘着什么,只要神仙喜欢就行,到时候神仙就会继续眷顾他们了。
阮月不知道阮老太想得那么长远,只是又开始了一天的摆摊,她继续煎豆腐送人品尝,只是这次在调料里加入了这里常见的茱萸,微微的辣味,借着油煎的香味一股脑地冲进人的鼻腔,许多人寻着味道就走过来。
“豆腐娘子,这又是什么新口味,闻着有些呛,会好吃吗?”一个长来的的婶子,伸长了脖子看着阮月的锅里,想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大姐,稍等,这马上就好了。今天新带来的豆浆,大姐要不要尝尝?”阮月指了指装豆浆的木桶,里面乳白色的豆浆,散发着浓浓的豆香味,让人看着都想尝一口。
“这个是怎么吃的?”
“这个是我煮开了的,可以直接喝。味道很浓厚,营养和羊奶差不多,但是小孩子一次不能喂太多,要一点点尝试,有的孩子会不适应。”阮月忙解释着,生怕谁家忽然给孩子喝得多了,娇贵的孩子肠胃会不适应。
“豆腐娘子,这个也是豆子做的?”那婶子眼神有些闪烁地问了一句。
阮月点头,“是的。这叫豆浆,一文钱一碗。你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好啊,可是我没带碗,你先给我一碗,回头我给你送回来。”那人眼神闪烁,阮月假装没看见,笑呵呵地解释:“这位大姐,不是我不想让你带回去,实在是我就带了一个碗,你拿走了,我这生意没法做了。您家要是不远,您回去取一下,我给您留着。”
“那你给我盛一碗,我就在这儿喝。”
“不行啊,大姐,我们卖吃的的,用具要干净,您用了碗我也没法再卖给别人了,要不您明天带个碗过来?”阮月笑呵呵地强调自己东西干净卫生,断不会卖脏的东西给客人。
那个大婶子立马变了脸色,指着阮月就骂:“你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嫌我脏?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这生意你就别做了!”
阮老太着急,想要上去说些软话,好把这个瘟神送走。
阮月却一把拉住老太太,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位大姐莫不是来捣乱的?现在谁要来买豆腐都会带着碗过来,一来就看着我锅里做的东西,问了两句就想把我卖豆浆用的碗带走,我又不认识你,你觉得你凭什么呢?凭你脸皮厚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都说了我在这儿喝,你说我脏,难道我还不能找你要个说法?”大婶子怒目圆睁,眼里微微泛着黄色的眼白,看着阮月心惊胆战的,刚刚她就是看她眼里颜色不太对,怕是传染性的肝炎,才拒绝她在这里喝的提议,这万一因为她这里的人被传染了,再说是她豆腐和豆浆的问题,她有理也说不清楚。
“你非要我说吗?”阮月看着无奈地说道:“这位大姐,你有没有找郎中看一下,我看你面色不太好。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围观的众人听说她有病,旋即都离她老远,把她彻底地暴露在人们的眼中。
那个婶子当场就窜儿了,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好你个好浪蹄子,你竟然说我有病?我看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吃了你做的东西,估计都得病,你就是个祸害,祸祸大家伙!”
“呵呵,这是恼羞成怒了吗?”阮月抱臂,不屑地看着她:“恐怕你是知道你自己的事儿了,来这里是找茬来的?谁叫你来的,给了你多少银子?我猜猜,我从来就不认识你,你却来我这儿捣乱,是我这两天生意好,碍了谁的眼吧。”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是吧,我告诉你,你污蔑我,至少给我二两银子,要不然我让你这破豆腐卖不出去!”大婶子恶狠狠的双手压住板车的边缘,仿佛阮月不给她银子,她就要翻了板车。
阮月冷哼一声,“我这摊子可是交了过保护费的,你要动我的东西就是跟洪爷作对,你要是敢,你可以试试。”
“你拿洪爷压我,我就怕吗?明明是你的错,洪爷也不一定会帮你。有本事你喊洪爷过来,不然你就乖乖给我银子,否则我天天来闹,你的豆腐一块也别想卖。”大婶子硬着头皮给自己打气,为了二两银子,她也是拼了。
“这还真是新鲜了,在这条街里,我说话都不好使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都惊了,来的正是刚刚还被说起洪爷。
洪爷看了阮月一眼,心说道:“还挺能惹事啊。不过她说的那套做吃食要干净的理论很不错,以后天然居也要加强,卫生管理,客人用过的东西要专门弄个锅,好好的煮煮才行啊。”
阮月被看的有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笑着作揖,唤了声:“洪爷!”
洪爷微微点头,转向那个婶子的时候目光冷漠,转头对跟在他身后的高个子说道:“去请个郎中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有病,来这里捣乱的。”
“洪爷,你可得给小妇人做主啊,是这个卖豆腐的欺负客人,不肯卖东西给我,还骂我脏,说我有病,这么毁坏我名誉的事儿,我肯定是要她赔偿我,要不然以后,我在街里巷里怎么活啊?”大婶子以袖掩面呜呜地哭诉。
“是与不是,等郎中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洪爷坐在属下给搬过来的凳子上,离那妇人远远的,万一真的有病,还是远点安全。
他不禁又看向阮月,她淡定的模样,阮家二老紧张的样子,还有这个哭得忒难听的妇人满脸难堪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时,刚刚出去的大个子回来,后面跟着的正是昨天阮月才见过的李郎中。
“这次挺快的。”洪爷看了高个子一眼。
高个子抱拳笑道:“李郎中刚好要过来买豆腐,这不半路上就被我请来了。”
“嗯。难怪他那臭脾气竟然这么快就跟你过来了。”洪爷吐槽完他,转头对李郎中说道:“郎中既然来了,就看看这个妇人是否会传染得病,她要人家卖豆腐得赔她二两银子。”
李郎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他看清那妇人面容时,在那妇人恳求闪躲的目光中,‘啧啧’两声,“不用看了,她上个月就到我那去看过病。虽然不是痨病,但是看她眼白颜色发黄,恐怕是肝上出了问题,具体会不会传染,还得看她家人有没有跟她一个症状的。”
“好像我上个月还建议你带你家人过来诊所看看,这一个月都没见到你人,我还以为你暴毙了。”李郎中说话句句扎心,听着也不像是个专门救死扶伤的大夫说话的口吻。
“我就没见过你,你肯定是认错人了!”那婶子眼珠转动,她就不相信,姓李的一天那么多客人,怎么可能单单记得她?
“怎么会认错?”李郎中惊讶地看向她,“你还欠我五文钱药钱没给,对于欠我钱的人我都记得可清楚,不结清上次欠我的钱我是不会再给你看病的。”
“欠你钱的人多了,你还能都记得不成?”大婶子嗤笑一声,整个城西,看病赊账的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