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九从来没见过大长老慌乱过。

　　即便在听闻南边有比平原猩猩更厉害的敌人。

　　这位猿族老祖宗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太爷，那些家伙可不一般，猩猩连它们毛都没碰到，就死了一堆，咱们必须先动手，不然就晚了！！”

　　猿九蹭的从地上跳起身来。

　　嗓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震得屋顶的茅草都直哆嗦。

　　屋里的一众长老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要不是猿九带回来的情报过于惊悚，加上大长老一直没发话。

　　这没大没小的小子早被赶出去了。

　　“九哥，你坐下，这都是各户长老，你屁股不想要了····”

　　猿十七本来盘腿坐在门口。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子中央的柴火堆。

　　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菩萨模样。

　　一听身旁的九哥跳起来扯着喉咙叫喊。

　　登时吓得脸都绿了，连忙扯了猿九一把。

　　让它赶紧坐下。

　　在场的几乎就是整个猿族的最高决策者。

　　它们这些小辈只管汇报就好，哪轮得到它们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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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怎么看？也都说说吧。”

　　太爷点了一把驱蚊草，反身坐回上首。

　　目光扫过下面一众长老。

　　“······”

　　“噼噼啪啪···”

　　屋里很是安静。

　　只听得木柴的燃烧声。

　　这话问的。

　　大伙都是面面相觑。

　　心道猿族这百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不都是您乾纲独断吗。

　　下面的长老只是听令执行。

　　大家伙早就习惯了。

　　这次来也是来等大长老下达备战准备的。

　　这什么时候轮到它们说话了。

　　“····”

　　猿十七坐在门边，神奇紧张。

　　空气诡异的沉默。

　　压的它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个无端三粗的老猿站起身来。

　　高声喊道：

　　“一切都听大长老吩咐，我们听着就是了。”

　　八长老说完扭头踹了身后的猿九一脚。

　　努了努嘴：“边上去。”

　　猿九这小子可是它手下难得的宝贝疙瘩。

　　身形矫健，力量非凡，翻山跳涧如履平地，战场上能打能杀，极善凝聚士气，在年轻猿族中威望极高。

　　一早就定了接班人位置。

　　要是开罪了大长老，平白挨了棍子。

　　打伤打残了那可不好。

　　“都听大长老的！”

　　“对对对！”

　　“太爷英明决断，我们不敢有异议。”

　　有人出头。

　　下面的长老们哪还不顺坡下驴。

　　纷纷起身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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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想吃肉吗？”

　　干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大长老枯坐在主座上。

　　垂下眼帘。

　　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说的倒是有气无力。

　　可这话落在屋里一众长老耳朵里。

　　却犹如晨钟暮鼓。

　　振聋发聩。

　　“·····”

　　这次沉默几乎只是瞬间。

　　所有长老条件反射一般。

　　高声嘶吼：“猿族祖训，只吃瓜果，禁食血肉，违者乱棍打死！”

　　这一通话掷地有声。

　　震得门旁的猿十七忍不住肝颤。

　　“长老就是长老，说一不二，不想那些没大没小的，整天窝在地上捉蚂蚁往嘴巴送，哼，下回再让俺看到这些不听话的崽子，保准揍它们。”

　　猿十七听得频频点头，心里再次把那些只知道杀戮食肉的野蛮猩猩鄙视了一遍。

　　它们从小就被长老们教育。

　　猿族是品德高尚的种族。

　　从来都是靠种地获取食物，自身气力。

　　和那些杀戮无度的野蛮生物有本质上的不同。

　　不但如此。

　　猿族还将原本吃肉的低地猩猩也改造成了只吃甜瓜的善良种族。

　　这次驱赶山地猩猩。

　　也只是为了对付野蛮猩猩而已。

　　自从这次在戈恩山口见识了那些野蛮种族的互相杀戮。

　　同族相食。

　　猿十七更加坚定了它心中的信念。

　　猿族是为了拯救草原，净化草原而来的。

　　只要解决了平原猩猩，将草原全部种上甜瓜。

　　马赛马拉就会变成一块美好的土地。

　　十七很高兴，激动得摇头晃脑。

　　它不明白，身旁的九哥为什么一直冷着个脸。

　　没什么反应。

　　不过下一刻。

　　它愣住了。

　　太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让它石化当场。

　　“各位，肉好吃吗？地鼠，灰柴，死掉的低地猩猩，还有老病而死的猿族····”

　　主座上那只老得已经快要没毛的老猿。

　　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

　　都结结实实的捶打的在场的每一只猿族心上。

　　长老们纷纷低头。

　　眼神游移。

　　气息慌乱。

　　十七则是瘫倒在地。

　　无力的靠在门柱上。

　　它的眼睛呆呆的盯着大厅中央跳动的火苗。

　　嘴巴半张着。

　　仿佛信仰的整个世界崩塌了。

　　太爷从不说假话。

　　从它嘴里说出来的。

　　都是真的。

　　十七看向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恐惧。

　　那

　　这些它们小辈平日里敬重的长老们。

　　真的是一群吃肉喝血的怪物吗？

　　不会的吧····

　　“哼~~”

　　猿九嘴角微动。

　　依旧若无其事的倚在门边。

　　似乎对这惊天秘闻毫无惊讶之情。

　　“长老，我们，我们····”

　　“呃···”

　　“这个···”

　　长老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只好一个个把腰弯得更低了。

　　太爷既然说话了。

　　那它们就没什么好狡辩的了。

　　“大长老，吃肉这事，我认，要杀要剐，老八我绝不反抗，老二，老四，你们别躲了，吃就吃了，没什么好遮掩的，大长老既然已经说了，难道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八长老瓮声瓮气道。

　　“大长老，不瞒您说，这北边只要是能动的，我都吃过，它们也一样，不过这都躲着小辈的，它们不知道···”

　　“没错，您大可杀了我们，就像您从前杀它们那样，杀完了，这事就过了，大家伙又能高高兴兴的种瓜吃瓜。”

　　见事情躲不过。

　　老八又把话说开了。

　　众位长老也都不藏着掖着。

　　纷纷上前，承认吃肉。

　　它们都很清楚。

　　猿族一百多年里。

　　除了眼前这位大长老。

　　猿族老祖宗。

　　其余的长老们不知换了多少茬。

　　能做到这位位置的。

　　自然晓得它们的前任是怎么没的。

　　不过各位长老掌管食物分配权，尸体处置权等各种便利。

　　大长老年事已高。

　　也无力监管它们。

　　吃肉这事也就不可避免了。

　　每次只等事情败露。

　　拉几个倒霉蛋处理一波。

　　下面依旧照吃不误。

　　不过这事长老们绝不会让下面的小辈们知道的。

　　这是默契。

　　若是猿族都吃肉。

　　加上那些食量巨大的低地猩猩。

　　那用不了多久。

　　猿族就得互相残杀，相食灭族了。

　　保证年轻猿族的思想纯洁性很重要。

　　至于那些熬资历熬到长老位置的家伙。

　　吃上烤肉。

　　知道肉香。

　　自然会主动保守秘密。

　　“呼，哼···”

　　老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眼角的长眉无风自动。

　　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猿九盯着远处的老祖宗。

　　不禁感叹。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任何事情能让它吃惊的吧。

　　真是向往。

　　太爷生活的那个时代。

　　究竟是怎样的瑰丽神奇。

　　猿九从小在废墟中长大。

　　和其它浑浑噩噩的同类不同。

　　它一直在思考。

　　究竟是怎样伟大的生灵才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世界。

　　即使那只是一片广阔的废墟。

　　但依旧充满着大多不可思议的造物。

　　不过太爷似乎对这些东西深恶痛绝。

　　即使它什么都知道····

　　“我老了，真的老了，也管不了你们咯···”

　　大长老背过身。

　　吃力的从身后的木架上抽出一个黑箱子。

　　这箱子猿九见过。

　　还不止一个。

　　太爷每次搬家，不管走到哪。

　　总是让小辈们把这些黑箱子背上。

　　它也曾好奇的想打开过。

　　用尽办法。

　　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它还记得箱子上有很多银色的小转珠子。

　　划来划去的，满是太爷每天在地上画来画去的奇怪符号。

　　不知道有什么用。

　　大长老抬抬手，活动了几下筋骨。

　　然后把箱子平放在面前。

　　伸出手指，颤巍巍的在箱子前来回拨弄。

　　“吧嗒”

　　箱子打开了。

　　猿九迎着红艳艳的火光。

　　终于看清了太爷手里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铁家伙。

　　握把处是一块黑乎乎的方块。

　　“咔嚓”

　　它握住方块上方轻轻一滑。

　　然后另一只手熟练的将一根长条推进方块。

　　猿九瞧得真切。

　　太爷看着手里的东西。

　　眼睛里居然满是厌恶之色。

　　猿九认得这东西。

　　那还是很久以前。

　　似乎被太爷下令扔进了废墟中的大坑。

　　不过那事情。

　　太久了。

　　以至于记忆都有些模糊。

　　正在猿九愣神的功夫。

　　老猿开口了：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北面活不下去，南边的土地就这么多，你们要吃肉！它们也要吃肉，猿族很快就会变成一万，十万，一百万，到时候你们吃什么！互相吃吗？！”

　　“呼”

　　大长老闭上眼。

　　叹了口气。

　　声音渐弱。

　　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我看过那条路的尽头，不想再看第二次，你们都清楚，吃肉是停不下来的，我是拦不住你们，但它可以。”

　　“吧嗒”

　　老猿说着用大拇指按下方块旁的一个小黑点。

　　熟练的抬起手臂。

　　把手里的东西对准了八长老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