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满身红毛的母牛。
动了。
它的位置在小牛的右侧,雄狮的左侧。
与老牛不同。
一开始,这头母牛的牛角就要远离小牛。
整个牛头呈现出奇怪的弯曲。
当时鲁尔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根据它的经验。
野牛们最大的本领就是逃命。
不然就是踹同伴下水。
它确实想不出母牛除了自保还会有什么动作。
可事实证明,它错了。
错的离谱。
自己的全力一爪被老牛的牛角挡住。
整个身体在半空中正处在下落之中。
旧力已去,新力未生。
这个时候,跟本没有任何力量抵挡攻击。
更何况是一头成牛野牛的蓄力一击。
烈日下的空气十分焦灼。
可鲁尔的心却是如坠冰窟。
一根看起来短小的牛角此时却好似夺命的弯刀。
在空中划过一到黑色的弧线。
笔直的冲向半空中的雄狮。
鲁尔全身的每一丝肌肉都扭曲。
试图让身体动起来躲过攻击。
它并不指望身后的母狮能够救援。
刚才冲的太猛了。
母狮们根本跟不上来。
“不能让它戳中头部!绝对不能!”
生死关头。
鲁尔放弃了大部分身体的挣扎。
使出最后的力量把狮头猛的抬起。
整个身体在空中扭成了麻花。
它完成了所有能做到的一切。
最后关头。
鲁尔闭上了眼睛。
等待命运的判决。
“噗嗤”
没有想象中的骨头碎裂。
临死前的惨叫。
只有一声细微的撕裂声。
小腿粗的牛角带着一头半吨重的成牛野全部力量,刺中了雄狮的左脸颊。
如同烙铁穿豆腐。
从腮帮的一侧穿入,另一侧穿出。
雄狮硕大的身体在空中一滞。
直挺挺的挂在了牛角上。
“呜呜呜呜····呼哧·”
鲁尔忍者剧痛想要合上嘴巴。
它很清醒。
躲过了太阳穴的致命一击已经足够幸运。
但如果任凭力400斤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
自己的嘴巴下颌肯定完蛋了。
一只没有嘴的狮子是什么下场。
光是想想。
就足以让鲁尔惊恐的浑身颤抖。
颌骨的神经连接着大脑。
强烈的疼痛感刺激着它。
必须要赶快扭转局面。
“真可惜,雄狮先生,你完了。”
耳边又传来那个年轻雄狮的声音。
这次鲁尔可以肯定。
说话的就是那头小牛。
????
问号,全是问号。
它要干什么?
鲁尔的脑子嗡的一声响。
向来冷酷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恐惧。
下一刻。
一直站在原地的小牛,动了。
正面击杀雄狮。
卢伟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现在。
一只嘴巴被穿了对穿。
整个身体挂在牛角上的雄狮。
简直就是挂上肉案上的羊肉。
白花花的肚皮完全露在自己的面前。
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卢伟很有自知之明。
第一时间,他并没选择直接用牛角攻击敌人。
一头尚未成牛的野牛,牛角更像是一柄小锤子,而不可是可以致命的利刃。
这一切都是呼吸的瞬间。
眨眼的功夫。
雄狮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
身下的小牛已经撞在了它的肚子上。
“刺啦”
鲁尔感觉自己的下牙被牛角勾住。
然后整个身体荡起了秋千。
“咔嚓”
一声脆响。
雄狮的整个下巴连带着脸上的皮肉都和上颌分了家。
“咚”
硕大的身躯仰面倒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
鲁尔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它试图收起下巴。
却毫无反应。
只是觉得牙根后面一阵酸麻。
可却并不怎么疼痛。
一股红色的血污渐渐覆盖了雄狮的眼睛。
它直视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
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血的味道很奇怪。
刚进喉咙的时候。
只觉得像咬住野牛的喉咙,那股最初从血管喷出的鲜血。
滚烫。
可进了肚子,却变得冰凉。
好像冬天塞伯伦山谷的暴雪。
似乎要将灵魂冰冻。
时间过得真快。
早晨的雾气已经尽数消散。
亮白色的太阳如同骄横的莽汉。
升到天空,肆意的发着暴烈的日光。
鲁尔感觉不到阳光。
它很冷。
并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头顶上,母狮们惊恐的目光。
它们一个个泥呆呆的停在原地。
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远处,几只受伤的母狮已经夹着尾巴窜进了草丛。
“哞,牛红,牛勇,牛宝,解散队伍,找地方休息。”
卢伟回头给三位野牛们下了命令。
然后独自一人看着地上的雄狮。
卢伟慢慢走到雄狮面前。
低下头。
对方的嘴巴算是彻底搬家了。
半边脸黑乎乎的,另外半边是一个拳头大的豁口。
下巴远远的耷拉在嘴上。
仅有一块可怜的皮肉相连。
这伤势看起来恐怖。
却不能立即致命。
可谁都明白。
这个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雄狮。
已经完了。
它的死刑不是立即执行。
而是更加残忍的凌迟。
卢伟敢肯定。
就算是传说中的“神灵”,世界上最好的兽医再生。
也很难把这张嘴复原。
至于现在。
就更没人救得了它。
太阳越来越烈。
野牛们在各自队长的带领找树荫躲避休息。
它们站在树下,不同于以往的懒散。
只是站在那,看着它们的首领。
和躺在地上的雄狮。
“它们都走了。”
卢伟微笑道。
牛头的阴影遮住了雄狮残缺的脸。
“呜·呼哧··呜···呜·呜···”
鲁尔睁大眼睛,不停的摇头。
那个不能称之为嘴巴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由于只剩下半边脸,还有一半都是血污。
卢伟并不能看出雄狮的表情。
它不打算杀死对方。
更不打算大发善心。
只不过这样一只雄狮,狮群的首领。
这样窝囊的死掉。
不管承认与否。
这样太没有尊严。
它犹豫着是否该给它个了断。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转过身,摇着牛尾巴走开了。
卢伟叹了口气。
突然觉着牛生转变过于剧烈。
就在几天前。
他还满脑子想着怎么去捡一个死掉的狮子头骨来吓唬野牛。
可现在。
卢伟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呼”
地上的雄狮突然翻身站了起来。
这一幕让树下的野牛们顿时紧张不已。
靠的近的老牛,牛红,牛宝立马冲到面前。
“首领,它现在这样,我能轻易杀了它。”
牛宝用牛角顶在雄狮的肚皮上,瓮声瓮气的说道。
它倒并不是邀功。
只是一如既往的实在。
对于这样一只草菅牛命的混蛋。
最好是死了才放心。
“走吧,时间不早了,让大家再喝口水,准备出发。”
卢伟回头看了一眼,示意让众牛都抓紧时间喝水。
前队已经整队完成。
牛群马上就要出发。
没必要浪费时间。
它们虽然击退了狮群,还重伤了一只雄狮。
但前方的马拉河。
不是一百头野牛能轻易征服的。
现在并不是脱离牛群的时候。
·····
·····
草地上,一只雄狮慢吞吞的朝水边走去。
下巴上的皮肉只剩下一圈皮还连着。
鲁尔走得很慢。
要知道,它从来都是个行动派,急性子。
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做。
可现在。
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了。
说实话。
鲁尔已经忘了长这么大究竟吃过多少野牛了。
当然,它的菜谱上还有斑马,角马,受伤的羚羊,长颈鹿的残骸。
甚至在有些特殊时期。
它也吃过狮子的肉。
负责的说,狮子的肉是上述所有食物中最难吃的。
还记得和弟弟在草原上流浪的时候。
它们的狮群就覆灭了。
两只半大的雄狮,没有狮群保护。
也没机会从母亲那里学到多少捕猎技巧。
兄弟俩相依为命。
抓不到大的,就捉狐蒙,田鼠。
有时候也会抓些虫子来吃,尽管那些东西永远都填不饱肚子。
那年的雨季。
兄弟俩的实在运气太差。
几个星期都没找到吃的。
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弟弟没熬过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
倒在一条涨水河边。
鲁尔找了个树洞,把弟弟的尸体拖了回来。
后来····
塞伦盖蒂的东面,出现了一只叫鲁尔的雄狮。
接连击败了好几只流浪雄狮。
最终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狮群。
雄狮走到河边。
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
那张恐怖的脸看起来很是陌生。
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鲁尔吗?
“淅淅索索。”
草丛一阵晃动。
鲁尔却并没有回头。
能逼近到如此近的距离又不被发现的。
方圆百里只有一个家伙能够做到。
它是来杀自己的吗?
鲁尔想了一下。
又觉得那没什么不好。
“可惜,你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能力也不错,可惜了。”
茶罗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总是格外明亮。
每一根毛发都闪着金光。
似乎是透明一般。
它悠闲的走到河边。
“你是不是觉得,狮子的命运千百年来早就注定了,流浪或者成王?”
茶罗并不在意对方能否听得明白,或者有没有心情听。
它自顾自的说着。
“这些愚蠢的陋习,我从不相信,哦,对了,其实神灵是存在的,我母亲告诉我,它的祖辈还曾经见过,说是神灵喜欢把狮子抓回去关在石头做的围墙里,把大象杀死,锯掉它们的象牙,很久之前草原还有一只白色的犀牛,后来没了,还有,有一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灰色,整整一年没有见过太阳····后来,就再没有神灵来过草原了···”
茶罗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些毫无逻辑,不着边际的话。
它对于性别有种奇怪的偏执。
它不喜欢和母狮交谈。
拉莫斯在的时候还能把它叫过来闲扯,现在也没了。
鲁尔这家伙虽然有点让人厌烦,却好歹是只雄狮···
“呼哧··呜”
鲁尔走到茶罗面前。
抬起头,露出脖子。
一动不动。
“呜呜···”
它努力的抬高伸长脖子,嘴巴象征性的动了两下。
“吼呜!
茶罗突然间变得十分愤怒。
但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随即释然了。
“这个忙我帮了,其实,我们都落伍了,我猜,以后的草原之王不再单单只凭蛮力来统治草原了,我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可拉莫斯应该可以。”
茶罗慢慢走近雄狮。
活动了两下颌骨的关节。
“哦,对了,我不会咬死你孩子,我会庇护它们长大。”
茶罗收起脸上的戏谑,郑重的点点头。
“呜”
鲁尔那灰败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