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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千里来相会

大宋青衫子 陆壳儿 4560 2024-11-12 21:29

  清除野利家族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李元惜便不能再被元昊扣留。早在李元惜被刚浪陵绑架那日,种世衡便向庞藉递上急信,两人联名上表,遣斥候急送东京,由赵祯放旨施压元昊,索要李元惜。

  消息传到京城是在下午,赵祯传召几位重臣入宫,商议着如何在这份催要李元惜的圣旨中,表达出和谈之意。圣旨拟毕,当夜斥候便又启程,急送延州。

  待由宋使传到元昊手里时,李元惜已经在监牢里度过了十几日时光。元昊仿佛一夜之间记起李元惜乃是大宋长公主义妹的身份,代表着大宋皇家,不能怠慢,因此放出李元惜,厚礼相待。

  今日宋、辽、夏三分天下,大势已成,宋奈何不得夏,夏奈何不得宋,纷争三年,只好讲和。

  李元惜出西夏王宫时,雷照等一千余人已经在外等候,元昊下令军中不做阻拦,所以两军并未发生冲突。

  雷照特备了驾马车,接到李元惜便返宋而归。

  李元惜撩起车帘看去,那烈烈日光下,驰骋在自己左右的,好一队威武将军。

  三年前,她接纳这些青衫子时,万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他们会陪她,驰骋在大宋最危险的疆域上。

  穿过大宋边境时,多少将士都在迎候,欢呼雀跃,李元惜在这半个多月所受的苦痛,便在一瞬间被抹除了,换来的只有激动。

  回到延州知州府,李元惜即将元昊所作文书拿出,文书中,元昊亦表达出与宋朝讲和的意愿。

  然而,文书中语意甚是倔强,有云:“如日方中,止能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等语,庞藉不敢自作主张,将文书封好,飞报朝廷。

  三年征战,朝中上上下下都已经厌兵,赵祯诏令庞藉向元昊回复文书,准许和谈,前提是元昊必须“稍从恭顺”。

  于是,庞藉与元昊两处文书频繁往来,元昊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认大宋皇帝为父,此中,‘曩霄’是元昊新改的名字,‘泥定国’是立国意义,‘兀卒’是他的称呼。

  换言之,元昊还是要赵祯承认他西夏立国。赵祯不许,谕令元昊称臣,方可议和,不得说什么兀卒,什么泥定国。

  在讨价还价中,西夏提出,如果要元昊称臣,宋必须仁恩遍覆,每岁赐给若干。

  赵祯准许,诏命张士元、王正伦等四人,西行与昊妥议。

  然而,元昊狮子口大开,要的岁币比辽国还多,所幸宋夏刚经历战事,的确有了震慑元昊的条件,议定按年赐给银十万两,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元昊称臣立誓,不得渝盟。

  这一来一去,颇费功夫,李元惜也在延州、兴庆府间,随同使臣来来往往地奔波,以促和谈,对于京城中的小左、孟良平等,只能互通书信来寄寓思念了。

  冬去春来,待到宋夏终于达成和谈协议,已经又一年。

  边境之地久经战火,十室九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曾经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已做了参知政事,他在知延州时,曾写了一首《渔家傲·秋思》: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如今,这首词传唱南北,延州却不复之前的萧条模样。

  春日里,原先逃出金明砦躲避战乱的百姓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归乡路上,人们欢声笑语,荒了的土地上,牛儿卖力地犁地,伺候好田地是农民们最先要做的事,倒塌的房屋、长草的路面也都需要修葺,这里要做的事太多了。范仲淹推行的一系列新政从中央下达地方,李元惜虽不是父母官,需要陪同范仲淹一起改革,但亦不能不受影响。

  李元惜和她的京城军们已经习惯了片风水,自战事停歇时,便卸了铠甲,搁置起兵刃,重新做起了青衫子。金明砦需要街道司,李元惜就把自家的宅院让出来,反正她一人用不着这么大的房子。

  金明砦在重修期间,周遭的三十六砦也纷纷寻了过来,求李元惜按照京城的经验,让砦子变得整洁起来,李元惜一一应了。雷照等青衫,一人去一个砦子,组织百姓修街铺路,整顿商铺。

  再后来,延州慕名前来打搅,越来越频繁地找青衫子去“指导”。延州城大人多,是附近砦子众星拱月的繁华所在,李元惜不敢推辞,又有新任知州的大力支持,竟然在知州府旁也开辟了一座街道司,招募了些青衫子。

  总之,虽然和议达成了,李元惜却是越来越忙,越来越不能离开这片土地了。雷照等人个个都受赏,可算得上建功立业,理应回京城去过日子,李元惜催了他们好几次,可他们偏偏谁都不肯走,一定要等延州有了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青衫子才肯离开。

  培养这样的人,谈何容易?他们却充满希望,日日夜夜都干得起劲。

  京城来的书信不断,接到孟良平的来信时,李元惜当真开心,信中告诉她京城发生的故事,读之仿佛就在眼前上演,然而,孟良平日益浓重的相思之情,也在字里行间处处流露,且越来越叫李元惜承受不住。

  她登上山坡俯瞰这山连着山、沟连着沟的广袤土地,有了离开孟良平的想法。

  而宋与夏开了榷场,边境之地多贸易,来来往往的商人带来的挑战也着实不小,走私铜钱、青盐的现象依然存在,务必要严厉打击,有时李元惜还得带着京城军们,配合税务司追逐逃税的商家,别人躲在沟里,便如银针掉入大海中,实难寻找。

  总之,李元惜不能回京城,她无法说服自己抛下这样一个处处都是挑战的家乡,独自去京城享乐。

  街道司管勾一职不能总空着,四月,孟良平不得不任命新的官员成为街道司勾当官,周天和与小左相继离职,一个经营自家的赁马行,一个经营会计铺,即便他们不在衙司中,衙司也能继续顺利地维系下去了。新任管勾将月钱从重新回调到过去的三两银,青衫子们有留有走,留下的空位被有兵籍的人迅速补位,成了新一代青衫子。这是新任管勾的挑战,李元惜再不能干涉左右。

  六月,李元惜深思熟虑之下,向孟良平回信,希望他能另觅佳人。这封沉甸甸的信里掺杂了多少她的眼泪,自不用说。此后,为断绝心意,凡是孟良平的来信,她一律不看,忍到不能忍的时候,便投掷炉中,一把火烧了。

  八月,延州的青衫子们可以独挡一面了,李元惜便强行驱走雷照,将他们的兵籍调回京城。雷照、董安他们再不情愿,兵部屡屡来催,他们只好动身回京。

  延州,李元惜似乎成了孤家寡人,尽管日日忙碌,被许多人崇拜和包围,到了夜里,思念、孤独仍会反复侵蚀她。

  九月,秋收时刻,一匹快马驰入延州,问明街道司所在,登门去找李元惜,得知李元惜并不在其中挂职,他只好继续赶路前往金明砦,金明砦都巡检使由李元惜继任,巡检府中,街道司也在此办公,一个高门大院热热闹闹,独不见李元惜的踪影。

  巡检府中的老仆问他是谁,他便答,是清水河、浑州河等二十河的河长,负责来此地扩宽、疏通水道,方便榷场贸易的。

  老仆听说他是河长,便多了几分热切,陪着孟良平在这都巡检府走走停停,在他身旁问道:“你是河长,应该认识都水监孟良平吧?”

  “认识。”孟良平回道。

  “他娶妻了吗?”

  “尚未娶妻,他想让做妻子的那个人,食言了,他想让她兑现承诺。”

  “都是两个可怜人。”老仆叹声气:“我们家元惜也没有嫁人,不知在守什么,等什么,我劝她在这里找个人家,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可是,她不听。”

  孟良平不客气道:“她是该不听。”

  “那……”老仆又问:“都水监为什么不来找她?”

  “全国灾害频仍,改革期间又在大修水利,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想抓住机会,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孟良平眉头紧锁,过往一年中所经历的,历历在目。譬如他和李元惜推荐去往鄞县的王安石,到任之后雷厉风行,迅速清理民间沉积的冤假错案,帮助百姓干实事,在收获百姓信任后,积极推行水利兴农,与他频繁沟通,挖掘河渠,疏浚水道,引水入鄞。在王安石的来信中,他对鄞县未来的丰收颇有信心。这样的实事,不止鄞县一件。

  正说着呢,巡检府门口有人碰巧寒暄问候,河长竖着耳朵仔细听,嘴角现出一抹笑意,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熟悉而亲切。他就此止步,等候她的出现。

  “那种事是忙不完的,忙着忙着,他大概就会忘了元惜吧?”老仆悲哀地叹声气,又怕自己的心情影响了河长,忙指指正堂:“你去那里坐着休息,我给你取些热水,你洗把脸。我们这里黄尘灰土多,和了汗,脸上干巴巴的难受。”

  孟良平谢他好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处。

  老仆走到半途,又回身来问他:“我看你这个河长长得俊俏,娶妻了吗?”

  “没有。”

  “喔,那你叫什么名字?”

  大门处,衣袂甩动,一个即使落了凡尘也抹除不掉其飒爽的身影出现了,她与那农妇聊着什么,农妇逗得她开怀大笑,两人一起踏进门来——原来是农妇家的公主跳出栅栏,跑街上去了,幸亏李元惜拦得及时,否则,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李元惜也热忱地做着,从不推卸。

  “河长,那就是我们家元惜了。”老仆高兴地说道。

  李元惜听他言语,便向着这边看来,只一眼,她的笑声便消失了,人也怔在原地,好像被人点了穴,定住了一般。

  老妇觉得奇怪,老仆却高兴地向她介绍,这是京城来的河长,来修河道的,听闻李元惜的大名,专门上门拜访来的。

  孟良平不知李元惜如今是否另有新人,他不敢贸然去拥抱她,许多天以来折磨他的人就在眼前站着,竟然如梦一般不真实。他感到自己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喉头像是黏住了一般,张嘴说不出话来。

  老仆也感到他两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似乎顷刻想明白了什么事,连忙将农妇拉到另一旁,不叫她胡乱打搅人。

  李元惜向他走来了,眼里也啜着热泪。

  “你来做河长,不是大材小用?”

  孟良平被她逗得一笑,险些让眼泪呛到。

  “范公的改革遇到守旧派的攻击,不少改革派已经被贬谪流放,范公也岌岌可危了。”他答说:“我在改革期间,大肆修建水利,也被人扣上了滥用民财、盗空国库的帽子,我主动请缨,来此地做个河长,也是为自己着想。大材放到哪里都是大材。”

  李元惜笑着,来不及掏帕子,便拿袖子去捂眼睛——那袖子脏兮兮的,孟良平首先受不了,连忙拦住她,取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净眼睛。

  “你不委屈?”

  “不委屈。我在这里逼一个人兑现承诺。”

  “她负了你。”

  “她没负我,她只是……忽视了自己。”

  孟良平牵起她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这回,咱们就在这金明砦落了脚,年纪都不小了,该成家了!”

  李元惜脸上飞起一朵红云,转头看去,老仆、农妇、许多人都在望着他两,羞得她一拳打出去,却被孟良平顺势扯进怀里:“我把你的女儿红都带回来了,你反悔?”

  呵!李元惜对他,还从没哪一样反悔过呢!

  “成就成,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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