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春季本就是个万物勃发的好时节,实验室里的花朵们陆续开放,这意味着他的功夫并没有白费。
从实验结果上来说,隐老师倒也确实称得上是个言灵,至少在芳香型花卉这块确实取得了超越对比组不小的成果。
光是挑选到合适的花卉种类就已经消耗了习茹茗不少的时光,以至于连家里催婚的时候,他都连连拒绝。自己的年龄也逐渐朝着四十岁迈进,在曾经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到这个岁数,或者说当年年轻正旺的时候,也难以想象自己四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习茹茗甚至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好在时光给与了他回报,在他尝试了几千种花卉里,只有一株跑出了最优异的痕迹。在红紫色的花朵上,原本向内弯曲的花瓣边缘,在向外铺平的同时竟然微微的向上翘起。
但又由于基因改变的原因,每当它开放不了多久就会很快凋谢,但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理想的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大家总是这么问他,而习茹茗自己也答不上来。甚至在他敲定那株名为丁香的植物作为自己项目的主要植株的时候,受到了不少人的质疑。
“丁香作为一个花树,生长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你难道打算和一棵树比寿命。”
“它凋谢的速度太快,又无法作为切花,即便你研究成功,还不如去做月季百合,至少也算是个新品种。”
每当面对这些质疑,习茹茗都会回想起安格,倘若他在的话一定能够巧舌如簧的扭转其他人的看法。但当他沉静下来时,光是看着这朵微微翘起裙摆的小花总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的科研,最终就是让一朵小花拥有了自己的小花边,这样的成果实在是不能令众人认同。
如果是在学校里任教,就这点成果一定会被开除的吧。将所有资料整理好,习茹茗躺在办公室的工作椅上,望着天花板。事实上关于这点早已在整个研究院都传开了,那些新人们私底下议论九区负责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被辞退,又有人说他家背景不错,所以才能在这谋求个一官半职。
关于丁香的研究资料准备好后,习茹茗一直迟迟未交。那册修改了无数遍的报告,就这么一直躺在了办公桌上。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修正了这一切。
那人不算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悉。早在几年之前习茹茗听说过关于她的事情,因为她出些事所以进去了一段时间,说是本来大概率直接生命定格的,结果硬生生被隐老师和她哥哥就救了下来。
而几年后的现在,这家伙不仅出了狱,甚至还有些活蹦乱跳的。
关于她的回来,整个生物实验室都万人空巷般的迎接,而习茹茗作为负责人也不得不和其他人一同站在大门旁等候她的到来。
不久,一辆黑色的,就连车牌号都透露出一丝不寻常意味的车辆驶入,在众人面前停下。
车上下来了一位女性,她穿着深蓝偏黑的风衣,个子不高,脸型也是柔和的那挂。唯独一双剑眉配上冷漠的神情,颇有种孤傲的气质。
感觉起来就像是某个时代的武将穿越到了萌妹子的身上,而这两者的特性在她身上不仅不冲突,甚至融合得相当完美。
但在真正和她接触之前,习茹茗都只知道对她的一个称呼。
X0001。
即便道路上所有人都和她请安,但她没有回应只是裹紧了大衣,回到接待室里,非常洒脱的将大衣扔到一边,翘着腿半窝在沙发上,颇为惬意的捧着可可,看来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接待室里还坐着其他负责人,就连往常目中无人的大师兄竟然都亲自给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那尊重的样子,属实让习茹茗感到大受震撼。
将她安顿好后,众人告辞,原本今日的会面定在了下午,而她到得有些早,以至于隐老师这会还没在院里。
房间中心逐渐剩下习茹茗和她两个人,而她似乎也看出了对方有话要说,便扬扬手直接清了场。
“你好,或许您是第一次见我,但当初我是应您的卷子...”
“习茹茗是吧,他们跟我汇报过了。”她摩挲着杯子,半眯起眼睛用目光打量了一下他“毕业之后直接进了这里,这不是很好吗?”
“我只是想请教下,将我安排到这里,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这是他最迫切的问题,当听说她要来的时候,习茹茗第一个想问的就是这个,可对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你觉得隐老师怎么样?”
“....”提别人还好,一提她,习茹茗就哽住了。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和她关系也还算不错,但一想到那方面,就总觉得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很好不是吗?既坚强又脆弱。”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好用词才能开口一样“遗憾的是我没法陪着这对兄妹走到最后,我只是希望在我不在的时候,能有个足够让她安心的人存在。”
“那隐老师的哥哥呢。”
“他不是。”她略微直起了身子,又换了另一条腿翘起,调整出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当然,看在你是我选出的人的份上,我可以跟你说这件事,但倘若传出去,咱俩谁保不住。”
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习茹茗还在想至于这样吗,等她开口后他才发现,那次大师兄抓他怼在墙上竟然还只是出于好心而已。
这事说复杂倒也不算,重点就在于对于隐老师几乎无法在这段感情里做出任何取舍。
当初做哥哥的常年久病不起,他小小年纪就经历过太多苦痛,直到得到得到了妹妹也就是隐老师的照顾后,才得以真正意义上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从那之后,重获新生的哥哥决定这辈子都守护着妹妹,但两人毕竟同父异母,各自的母亲互为仇敌。按理说无论从家室还是血缘,这俩人都没半点可以在一起道理。
可偏偏哥哥问过妹妹,是否愿意让他一辈子守护她。当初两人双双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妹妹又还年幼对于感情的理解实在是过于肤浅,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哥哥的请求。
“那哥哥一辈子不结婚不娶妻不生育,和你在一起好不好。”当年十多岁的哥哥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擦干在旁边心疼得哭泣的妹妹的泪水。
“好!”妹妹回答得很干脆,一边哭一边求着让哥哥不要离开自己,任凭谁看了这副模样都忍不住想要好好保护她。
时光荏苒,对于长大后的隐老师而言,这事情就变得颇为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