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乐君没料到林舒还会这么问，她将写好的药方吹干，递给林舒。

　　她嘴角带笑的说道：“林大小姐误会了，你和湛儿门不当户不对，就如同那《墙头马上》的裴少俊和李千金，看似结局圆满，实则是一出悲剧。”

　　“这倒也是，红绫被，象牙床，自以为怀中搂抱着可意郎。”

　　林舒念叨着唱词，“女子慕贞洁，男子效才良，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也有自己的高傲，对湛儿哥哥的期望早已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她说完垂眸看了一眼药方，“眼下我已然在京城立足，自然不会再任由别人欺辱，你和湛儿哥哥的生意看似风光，实则危机暗藏，顾念以往的情分，我劝你们一句，别太贪心了。”

　　萨乐君听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贪心吗？商人本就为利而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来贪心一说？”

　　“落山商路一事呢？难道你真的以为夏侯晨阳会瞒得滴水不漏？”林舒将药方递给侍女莹莹，示意她去抓药，继而说道：“当初在万福酒楼，你答应郡主的事情，莫要忘记了。”

　　“原来今日的邀约是在替蓉郡主传话？”萨乐君莞尔，“何必这般麻烦，让蓉郡主差人送句话就是。”

　　“说的容易，你们入京这么长的时间，住在何处至今都摸不清楚，隔三差五的换地方，不知道以为你们是在打游击。”林舒说：“若非我这封信，还断然见不到你这个人。”

　　萨乐君故作糊涂，“乡下人进京，没见过世面，互市经历了一场生死劫，才知晓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京城这么大，我和湛儿来过几次，却从未认真游玩过，逛到哪儿就住到哪儿。”

　　“如今的京城早已今非昔比，你们莫要忘记了那畅通无阻的通关文牒是谁给的。”林舒提醒萨乐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你们接着甘劭的势而已，最好分得清谁是敌，谁是友。”

　　“哦？林大小姐有何高见，大可说明白了，你针对我不止是因为湛儿婉拒了婚约之事，莫非还是因为我同甘劭的合作情分？”萨乐君敏锐的洞悉了这一点。

　　林舒看着萨乐君，想起了魏若蓉对这个寡妇的评价，心头窝火，“同样都是女人，你能从山野民妇步步高升成为名噪一时的药材商，我无非就是嫉妒你有勇有谋，何谈的针对？”

　　“不过商人之间的利益是待价而沽的，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没有利益的牵绊，你们之间的情分就如同冬日后的落雪，春雨一来，不用晒就化成了水。”

　　“这世上的人没有人无欲无求，等你和甘劭因为利益出现分歧的时候，又该如何？”

　　“甘劭是商人，有钱，却没有权，权利决定地位，语气和甘劭结盟做些见不光的生意，何不转投到郡主麾下？”

　　萨乐君笑了起来，“果然，你是为了蓉郡主做说客的，我还是那句话，身份有别，该做得我都会做，答应郡主的事情我也会兑现承诺，至于别的，无法承诺再多。”

　　她说完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暖厅周围的垂帷被悉数收拢起来，厚重的帷布此时像是铁通般的墙壁。

　　林子豫早就听到了这动静，掸了掸衣袖上褶子，‘咣当’将手里的子母剑丢在了案几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林大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墨月山庄原本是甘劭居住过的。”

　　“可它现在的主人是我。”林舒丝毫不怯场，直视林子豫的目光。

　　搁在以往，金属这个骄横跋扈的性子，早就对着失礼的林子豫叫嚣起来了，看样子这性子是被魏若蓉给打磨出了韧劲。

　　“别这么看着我，待客之道我是懂得，只要今儿乐姑娘能给我一个态度，这落山商路若是被你们拿下了，适当的时候给蓉郡主提供个方便就成。”林舒微笑，“这个要求难吗？”

　　她看向萨乐君的时候，歪着脑袋，一副天真纯粹的模样，单眯着一只眼睛，乍一看和几年前那个灵动的大小姐没什么差别。

　　“谈要求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是蓉郡主，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待客之道。”萨乐君抽出了林子辰搁在桌子上的子母剑，看似打量这把剑的锋利程度。

　　林子豫站在原地和着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对望，前尘往事像是走马灯似得纷沓而至，少年时的兄妹稚语犹在耳边，可眼前人早已变了模样。

　　他抬手接过了萨乐君手中的剑，“别割伤了手，姑娘家的手是第二张脸。”

　　“啧啧，子豫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去世多年的兄长。”

　　林舒嗤笑，“甘劭请的人总是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与生俱来带着的贱命，边休是个无父无母被亲戚嫌恶的拖油瓶，你的身世呢？不会是糟糠之妻扫地出门的没落少爷吧？”

　　萨乐君皱眉，她觉得林舒似乎隐约知晓了林子豫的身份，亦或者是通过魏若蓉调查到了什么。

　　林子豫却笑了笑，只是笑意远不及眼底，反而带着点萨乐君从未见过的狠绝，“林大小姐说笑了，我一个随从怎么知晓主子的喜好，作为随从就要恪守本分，不可逾越了。”

　　言外之意是提醒林舒，不要忘记了魏若蓉这个主子，一旦和萨乐君撕破了脸面到时候想要再修缮关系可就晚了。

　　他说完逼近了一步，将子母剑重新入了鞘，俯身睨着林舒，云淡风气地说道：“药方已给，我也该护送乐姑娘离开了。”

　　“诊金不要了吗？”林舒抛出一锭金元宝，嗤笑道：“商人利字当头，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萨乐君手腕翻转，将那枚金元宝压在案几上，堪堪潜入了其中。

　　“林大小姐怕是不了解药商的规矩，如今‘千金难买，万金不换’，说的就是我！”她反手负在背后，“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林舒亲眼看着萨乐君手掌交错，无声无息就将一锭金元宝嵌入桌案之中，顿时汗毛立了起来。

　　“子豫，我们走。”萨乐君转身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扭头看了林舒一眼。

　　“忘记告诉你了，湛儿也是贱命，否则甘劭为何会拉拢他，你是天边的云，他是脚下的泥，林大小姐，你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