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边休早早的来到萨乐君和苻湛居住的小院，纵然有过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敢出声直接询问与甘劭病情有关的细节。

　　“你不是要审讯那个独臂的男人吗？”

　　边休说：“他主子那边我和甘劭已经传了消息，这人怕是沙州二皇子派来趁乱搅局的。”

　　萨乐君挑眉，“只是单纯的搅局吗？”

　　她总以为二皇子魏毅这般安排是冲着她和苻湛的来的，毕竟他们的身份是个秘密。尤其是萨乐君本人，她在晋国时就与这个魏毅面对面接触过几次，如今因为药材商的身份也碰过面。

　　“你要这么考虑，火铳是明文规定的严禁品。”边休说，“互市里见不得光的买卖有很多，最让沙州巡防军忌惮的就是违禁品的兜售买卖，首当其冲就是火铳、铁器。”

　　“这么分析的话也有道理，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驻守沙州的二皇子还暗中派人搅局别的生意？”萨乐君不得不谨慎，“比如粮食、药材。”

　　边休也担心起来。

　　“我得先去审问一下，熬了他一天一夜了，也该亲自会一下对方了。”萨乐君起身要走。

　　边休倒不情愿了，他说：“你现在要去审问，不吃点东西再去吗？苻湛的伤药熬好了没？还有，还有我昨晚让子豫给你的那些信笺你都看了没？”

　　“她急着办事，不会吃东西的。我的药刚刚熬好，子豫送来的那些信笺，我和她昨晚都看过了。”

　　苻湛主动接过话茬儿，他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

　　萨乐君瞧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反而冲着边休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无声说道：这人交给你了，我去忙正事。

　　苻湛轻轻点头，在边休对面的位置落座，一边喝药，一边聊道：“你还想问什么，我一并回答你。”

　　边休想问的人是萨乐君，偏偏那人已经走了。

　　他没好气的说，“问你也没用啊，你那点医术只是皮毛而已，除了能帮萨乐君打打下手，配些自制的外伤药，你也不懂望、闻、问、诊。和你聊医术，还不如和你聊生意。”

　　苻湛像品茶似得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药，“既然你不喜欢和我聊医术，那咱们就聊生意的事情。”

　　横竖着急甘劭病情的人不是他，爱聊不聊。

　　苻湛咂巴了一下苦涩的嘴唇，抬手给边休沏茶，继续说道：

　　“下一单生意要避不开的就是药材、粮食。”

　　“互市如今的局面混乱，落山新帝是故意派山匪的杂牌军混迹其中，杀人不过头点地，抢劫货物和银子才是目的，趁乱造势，吸引更多的流民投奔落山。”

　　“至于守卫沙州的二皇子魏毅，他更是阴狠，趁虚而入，将无形的一双手触及到生意之中，从‘双面’细作就能看出。”

　　“更别提还有蛮夷这个棘手的存在，这第二单生意未必好做。”

　　苻湛罗列出了所面临的困境，为商者以利益为先，未雨绸缪是最基本的。

　　“之前说过了，接下来的每一单生意都会用书信传递消息，用密文标注买卖的具体情况，就算真的存在‘双面’细作，也看不懂密文，此乃第一个保障。”

　　边休继续说道：“落山新帝派来的杂牌军也是乔装潜伏在互市里，必定有两大特征，第一、随身携带的货物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第二、对各种物价知之甚少，聊两句就会露馅。”

　　“至于蛮夷嘛，他们容貌特征最明显，深眼眶、鹰钩鼻、发色靓丽，很容易打探到踪迹，也容易辨识。”

　　边休将甘劭昨晚和林子豫交谈的内容都记了下来，幸亏记忆力还算不错，否则真的要被苻湛给问住了。

　　“如此说来，若是‘双面’细作看不懂我们和买家之间的密文，就不会收受到影响了吗？”苻湛反驳，“银货两讫的时候，总要见面的，到那时你打算怎么办？”

　　边休就料到苻湛会问这个，因为他昨晚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林子豫和甘劭的回答，犹在耳边。

　　“银货两讫时，‘双面’细作必定会传递消息，露出马脚，独臂的男人身份被识破，必定会引起这些人的重视，所以下一次出手肯定会请示二皇子魏毅或者是冠定侯。”

　　边休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想要搅乱互市的‘水’，那我们就成全他们，将‘水’搅和的越浑浊越好，不论是哪一方的人想要不动声色的拿到好处，就要‘筛’得清澈一些才好下手。”

　　“原来如此。”苻湛自然明白边休是不会考虑到这么细致的环节，八成是照搬甘劭和林子豫的话。

　　苻湛勾了勾嘴角，“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他们’筛查真伪前，我们来个杀鸡儆猴，岂不更妙？”

　　“杀鸡儆猴？”

　　边休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要利用那个‘独臂’的男人……”

　　“不错！”

　　苻湛将空了的药碗放在桌子上，侧身看向边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独臂的男人在经历什么？”

　　没等边休回答，萨乐君已经从回廊的方向走了回来。

　　“哟，看来不用去了，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苻湛望了一眼萨乐君。

　　边休也顺着目光望了过去，回廊处的萨乐君刚越过绿苔的小石台阶，避开上面湿滑的落雪，随意的跳了两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有心情蹦跶，跳什么跳，当自己是小白兔吗？！

　　边休无声腹诽，若不是顾念着甘劭的病情，他肯定会发挥他毒舌的功力，教训一下萨乐君才行。

　　“看什么呢，怕她跑了不成？”苻湛挡住了边休的视线，他偏执的占有欲，无时无刻都在散发。

　　边休吐槽：“我才不看这个‘丑八怪’哼！”

　　萨乐君走进来的时候，手里那在摆弄她小号的医疗包，里面都是一些银针和拇指大的药水。

　　苻湛和边休目光扫过这个小号的医疗包时，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

　　倒不是那些银针有什么了不起的，而是淬了药水之后扎在穴道或者经脉的地方，会导致身体对应的功能出现暂时性的缺失，药水的药效越强，丧失功能的时间越长。

　　当初苻湛和边休亲眼见证过这种不亚于‘刑事逼供’的手段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突然很同情那个独臂的男人，被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审问！”边休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