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乐君提醒阿辽，“这些被处死的耳目之所以暴露身份，或许也是故意为之。”

　　一旁的边休也点头，“阿辽，你那般精明，难道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耳目是故意露馅的，而所谓的‘黑斑病’八成也是这些耳目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用意。”

　　“你赶紧派人给落山的官员送消息，赶在雨水涨起来之前，将那溪水的一带全部封锁。”萨乐君吩咐边休。

　　边休早在抵达落山时，就和这里的官员打过交道，而且关系维持的还算不错。

　　他立刻派人传消息，恰好和赶来的苻湛遇上了。

　　“你咋也来了，不是让你负责东屋的情况吗？这里都是严重的患者，你别靠近。”边休作为大夫，他和萨乐君一眼都是有使命感的。

　　但苻湛和林子豫不同，他们无需被这份使命感束缚，更何况他们的身份远比他要中药。

　　“我知道阿辽的事情了，我要见他。”苻湛开门见山的说。

　　边休知道他拦不住苻湛，犹豫再三还是带着苻湛进来了。

　　“戴好面罩，用药水浸泡过的猪脬戴在手上。”边休将东西递给苻湛。

　　这两样东西是萨乐君比照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作用使用的，猪脬就是猪膀胱，用药水浸泡之后，是可以当做手套用的，隔绝‘黑斑病’脓液沾染到皮肤上，面罩就是用鹿皮做成的口罩。

　　在苻湛瞧见阿辽的时候，萨乐君刚把他身上的脓包处理干净，通过之前一些治疗观察之后，如今有了具体的治疗方案。

　　边休和萨乐君联手才研究出了这套方案，可发病的源头确实萨乐君第一个联想到的。

　　作为维和部队的战地医生，疫情是最常见的，地震、洪涝等等天灾人祸都是她面对过的事情，自然有了不少经验之谈。

　　“你怎么来了？”萨乐君隔着面罩也能一眼认出苻湛。

　　“我有事情要询问阿辽。”苻湛说道：“你和边休忙了这么久，就差住在这里了，先歇一会儿，我这边问完了就去找你。”

　　萨乐君听懂了苻湛的意思，猜测苻湛肯定是有什么发现了，于是也没继续追问，“你快些问，刚给他用了药，可能随时会昏睡过去。”

　　“好，我知道了。”

　　等萨乐君离开之后，苻湛问阿辽，“你来落山，是和昔日的故人碰面吧？”

　　阿辽勉强一笑，“你这么快就查到了？”

　　“差不多吧，虽然不至于查到你的身份，却也差不离了，你来落山接触的人我查了个清楚。”苻湛垂眸，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阴郁，“那几个人都是昔日跟随尉迟大将军的麾下。”

　　“没错，的确如此。”阿辽也不否认。

　　苻湛说：“所以，你是尉迟家臣？还是尉迟一族有过恩惠的故人？”

　　“这就是你要问的？”阿辽不答反问。

　　“落山新帝并不是你要扶持的对象，你是在试图策反这些接触过的人，对不对？”苻湛再一次问，“你是为了她，不是为了我，是吗？”

　　这次阿辽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从他知道萨乐君要为苻湛复国做出一系列的安排之后，他就明白这两个人选择一条最艰辛的路。

　　苻湛要如何做，阿辽并不在意，但他无法不在意萨乐君。

　　在落山的商道坍塌之后阿辽就觉得私厨蹊跷，集结着‘黑斑病’开始蔓延，在这样下去，事情会超出预想。

　　没等阿辽喘口气，派去边休身边盯梢的人就传来消息，知晓萨乐君和苻湛他们在来的路上遭遇了‘黑鸦’的暗杀，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阿辽开始慌促起来。

　　也逼得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对，你猜的没错，我是要她，不是帮你！”

　　苻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猛地转身离开。

　　阿辽头疼欲裂，他身上的黑斑有些灼热的疼，而且体力不支，甚至还有呕吐的感觉，在备受煎熬中，药效也渐渐显现，阿辽也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走出屋棚的苻湛呼吸沉重，他在雨声中反复深呼吸，在遮雨的棚子里找到了正在帮忙煎药的萨乐君，浓烈的药味掺杂着苦涩的味道。

　　落山朝廷派来的人都在发放汤药，这些人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怕死的匪寇之流扩充的军队编制，所以对萨乐君和边休是绝对的服从。

　　他们知道这些大夫才是值得依靠的人。

　　隔着朦胧的雨帘，苻湛看到萨乐君坐在小马扎上，正靠在木头桩闭眼休息。

　　这几日萨乐君都没有好好歇息过，此时耳边的雨声像是聒噪的蜂鸣，让她脑仁发疼。

　　不过她知道并无大碍，所以面上是冷静无波的。

　　“累坏了吧？”苻湛将戴在手上的猪脬丢在红木圆桶的药水里。

　　萨乐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苻湛，“你都问完了？”

　　“恩。”苻湛挑眉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木桌上记录药材的边休，收敛了声音，用手势冲着萨乐君比划。

　　“阿辽可能是昔日尉迟一族的幕僚或者被恩惠过的旧部，我在落山接触了这些人，他们被阿辽悉数策反了。”

　　萨乐君十分意外，却很快觉得这个身份足以解释之前阿辽反常的举动了。

　　“按照查到的消息来看，这‘黑斑病’的爆发和商道的坍塌都是有人设计的局。”苻湛继续发表意见，“若不是这反常的天气和大暴雨，让这些阴谋诡计提前暴露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幸亏我们这次来的时候准备充足。”萨乐君起身，带着苻湛来到了配药的小屋，这几日萨乐君就是在这里凑合休息。

　　苻湛瞧着萨乐君熟稔的点了灯，在灯光下才看清楚了这潮湿的小屋。

　　他扭头出去从熬药的炉子里借了火在瓷盆里烧火，好让小屋暖和一些。

　　“把这瓶药喝了，有备无患。”萨乐君找到了她昨晚调配的药，递给了苻湛。

　　苻湛往盆里放了木炭，火焰摇曳，在明灭的光里，看向萨乐君，语气轻缓的问，“你喝了没？”

　　萨乐君熬了一晚上，和边休折腾了好久，失败了无数次，边休的闹心都告罄了。

　　在短暂的沉默中，萨乐君说道：“我当然喝了，能配出一瓶，我就能配出无数瓶。”

　　前半句是谎话，后半句却是大实话。

　　萨乐君每次配药都会留下配药的剂量，若不是白天收到阿辽这个重症病人，她早就开始按照剂量配药了。

　　杏林妙手的萨乐君不会被难倒。

　　“你先喝了这药，我再喝。”苻湛固执，“反正你还可以配，我不急于这一时。”

　　萨乐君呼吸有点沉重，她知道苻湛可能看穿了她的心思。

　　“好，我先喝。”萨乐君无计可施，面前的狼崽太聪明，根本糊弄不过去。

　　她喝完之后，拧着眉说道：“你别走，我现在给你配一瓶，喝完再去忙你的事儿。”

　　苻湛抬手抹去她嘴角残留的药汁，“好，我等你。”

　　在萨乐君看不到地方，苻湛吸吮着指尖那点苦涩的味道，心里别提多美了。

　　仿佛这种不为人知的亲密感是独一无二的，是只属于他和萨乐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