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河细嚼慢咽的时候,我和零碎先生冲着眼不见为净默默站在门口做起了门童。
而我的心里还就着菜味忍不住回味起那个穿旗袍的曼妙身姿。
余光瞥到站得笔挺笔挺似门神的零碎先生,突然就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吧,做鬼也挺好的,咱们至少不用换洗衣服不是。”
我善意的安慰着看起来有些沉闷的零碎先生。
零碎先生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想到,糊小兄弟连洗衣机都不知道。”零碎先生眼睛里闪烁着更大的状似同情的善意。
我脸一僵,倒是忘了这茬,梗着脖子狡辩道:“怎么,洗衣机还能长出俩胳膊帮你晒出来不成?”
零碎先生呼吸一滞:“倒也是。”
随即话头一转,震惊的看向我:“不过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先生换衣服什么的。”
这才多久,又不是一天三顿换衣服。我默默腹诽道。
不过徐忆河那一身高定样要是一面脏了另一面直接反过来穿,或者穿一件扔一件,一柜子都是同款逼格,再或者其实只是外面干净,里面泥垢都能滚出大力金刚丸……
我再也挡不住已经开跑马场的思维,盯着零碎先生嘿嘿直笑。
零碎先生抱着胳膊后退了一步:“你这什么表情?盯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瞧见徐忆河边整理袖子边走了过来:“待会去我房间把脏衣物拿去洗了,记得用井水,手洗。”
做鬼一点都不好。
我怀疑徐忆河在故意针对我。
徐檀木能穷到没有洗衣机?这种高级人设能少得了去干洗店?
但是我认命地跟了过去,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能屈能伸是鬼格必不可少的一点。
徐忆河抬手推开房门,古朴气息扑面而来,正入眼帘的是摆着镶金黑檀木茶具的紫檀木桌子。
这摆设布局颇为眼熟——
分明跟我住的客房如出一辙,我差点以为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家主房客房装潢居然一模一样。”
还以为徐檀木房间得是那种不显山不漏水的顶级富丽堂皇。
虽然客房配置已经非同小可了,但是自己住的主房跟客房毫无二致,怎么看也不是徐忆河这种张扬的低调人会有的操作。
徐忆河随意的抓起束着头发的金丝带绕在手腕上轻轻一拽,微长的黑色卷发散落在肩头,同时面无表情地斜睨过来:“那间客房之前是主房。”
然后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杵在这儿,长得这么潦草。”
士可杀不可辱!
我狗腿地凑过去笑道:“拿脏衣物。”
“待会,就是等我换下衣服去洗澡那会儿。”他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我毫不拖泥带水的就出了门。
“你可以打井水了。”我还没走多远,房里又甩出来一句。
我任劳任怨地走到井边开始打洗衣服的水。
突然想到,房间里根本没有独立卫生间,也没有浴桶什么的,徐忆河怎么洗澡的?
在我吭哧吭哧用鬼手揉搓衣服的时候,徐忆河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浴袍,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倚在井旁,倒是真的一身水气。
“洗干净了。”盯了我半晌才砸下一句话。
我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了:“好的,大爷。”
他愣了愣,轻咳了一声,看向院子里的椿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让你洗两件衣服怎么了。”
把您一条龙服务给能的,委托书空间还得靠我旁观,脸也忒大了。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我被徐忆河拎起来的时候还在跟梦里的佳肴缠绵,眼看红烧肉就要龇进嘴里了,它突然长俩小腿子奔了。
“起来,去山上别墅。”徐忆河这次倒是一身轻,什么也没带,单手插兜嫌弃地看着我。
山上别墅,那个风情万种的身影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迅速起身跟上。
美色,要趁热乎欣赏。
零碎先生依然是那个管家姿态站在大门口,不同的是他这次锁上了门跟我们一道出发。
隔壁还真有座山,我来的那天居然没有注意到,眼睛里只有徐忆河的院子。
那个山头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说是不远,走起来也不是很近,纯粹视觉错觉,有一道青砖路从院子旁不远处的侧门一直蜿蜒到山脚。
山脚的路口树着一个木牌,但是木牌上除了三道极深的划痕什么也没有。
张扬舞爪的树包围了整座山,远看的郁郁葱葱近看只剩下拥挤与阴森。
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到那个横在山头的惨白别墅。
不同于徐忆河的新中式建筑,这座别墅走的是典型的哥特风。
跟这山林子倒是蛮搭。
林间的石阶镶嵌得刚刚好,走起来倒也不算费力。
所以昨天那个自称寡妇的旗袍姐姐就一个人独自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借一瓶酱油?
突然想到徐忆河井水洗衣。
不愧是邻居。
女人斜倚在大门口玩弄着丹红指甲,酒红色吊带长裙柔顺地贴在身上,凹凸有致。
“哟,先生来得可真早。”
她窝在颈边的长发顺着白皙一片轻柔滑下,发尾漫不经心地扫向了衣领深处。
“嗯,今晚是期限。”
徐忆河朝着女人张开了手,手里是一根泛黑的金针。
女人凝视了一会,秀眉微微蹙起:“香跟香炉在我家老钱房间里摆着呢,诸位跟我来吧。”
别墅里的设计相对简洁了许多,女人带着我们直接到了一个房间。
她家老钱的房间居然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个摆着香炉的案台,案台下面还摆了好一些香。
“老钱……”在她离开之前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伸手抚了抚案台,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抬头淡然的笑:“小朋友忘了吗,钱寡妇,钱寡妇,老钱当然是先行一步了。”
我看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一时间不知作何回应。
徐忆河走过去关上了门,房里彻底黑压压一片。
还好我是鬼,再黑我都看得见。
“钱姐是人是鬼?”她居然看得见我和零碎先生,这不科学。
徐忆河从案台下抽出香:“能看见鬼的活人罢了。”
“哎?钱先生的魂呢?她可以看见鬼岂不是……”
徐忆河瞥了过来:“钱先生曾经是委托人。”
我好奇心一下子燃了起来。
“但是那份委托不是我接手的。”
徐忆河将三炷香插进香炉,朝我和零碎先生勾了勾手指。
我和零碎先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只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沿着香炉壁画了个徐字。
然后直接将手指按在最后一笔上转头朝向我:“过来,朝这香吹气。”
我才吹一口气,香就自动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