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女人去打零工赚钱,柯流沙就窝在那张不大的床上死死盯着手里的袖珍笏板。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门外一再响起还间杂着大力的敲门声。
缩在被子里的柯流沙一动不动。
他捏着手里的笏板,嘴微微动着,我飘得那么近也没听懂他喊的是妈妈还是哥哥。
总之他居然下了床,一点一点的蹭到了门口。
外面听起来还挺乱的。
我伸手碰了一下门,手穿了过去,我用头轻轻抵下门,头直接整个过去了。
“我还以为我只能一直飘在他头顶。”
“不是,你现在是魂体,没有附身在任何东西上,原则上是自由的。”
原则在徐忆河这简直就是例外存在。
“事实上呢?”我自觉开口。
“你无法离开他三米远。”
话音刚落,我一个箭步往三米外弹去。
然后就到了外面,看到一群小孩子七嘴八舌推来推去,还没来得及炫耀成果就又被巨大的引力吸了回去。
我又到了人小孩的头顶。
“三点一米都不行吗?”
“多零点一都不行。”
我认命的朝门外踏一小步,刚好穿过门。
原来是昨天那群小孩子。
“齐奇没来哎,刘小元你不怕阿姨在家吗?”
“不怕,我们是来找柯傻子一起玩的。”
“可是柯傻子昨天都没回学校,他是不是不想跟我们玩啊……”
闻言,刘小元瞪了出声的孩子一眼,瘪了瘪嘴用力拍门:“你胡说!柯傻子,柯傻子,我们来找你玩了,你怎么总是不理人啊?”
其他孩子的注意力逐渐转移了,开始争论今天谁最厉害。
“我感觉……”我观望了一会儿,回到门内看着还缩着的孩子,“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看到而上演的,‘我的旁观者视角’重点不在于‘旁观者视角’,而是‘我的’。”
徐忆河冷笑了一声没有回应我突如其来的设想。
小身影动了动,手放在门把手上很久才终于犹豫着开锁拉开了门。
他低头站在原地,既没有让开地方也没有关上门。
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却是一下子收敛了不少,孩子们互相对视了好几眼。
“哇,刘小元你好厉害啊。”还是那个夸齐奇厉害的咋咋呼呼。
刘小元矜持地点了点头,朝柯流沙喊道:“柯傻子,你怎么没来学校,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柯流沙一动不动。
刘小元挠了挠头:“你说什么?”
柯流沙还是一动不动。
咋咋呼呼戳了戳刘小元:“刘小元,他没说话……”
“这些小孩子真是……”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完,眼前忽地掀起沙尘,由少及多,似乎要将我整个淹没。
等我回过神来时,又到了那片只有一朵花的沙漠。
黑皮衣男人用响指打出了一个板凳,他稳稳当当坐了上去,脚下是那朵简笔花。
“意识世界就是爽,想要啥打个响指就出来。”
我快要被这黑皮套捂死了,板也是要板权的!
男人小心翼翼侍弄着那朵已经有一片花瓣微微张开的简笔花。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缩着不愿动弹的小身影。
有什么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徐忆河,这个意识世界是成年柯流沙的还是幼年柯流沙的?”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答案,但还是不太敢相信。
“幼年的。”徐忆河冷淡开口。
“这个花才是幼年柯流沙?”难怪,整个意识枯得只剩一朵其貌不扬的花。
所以成年柯流沙才掐死枯黄的花,守着一朵接一朵的花。
其实是想让幼年柯流沙的意识正常觉醒过来,就像唤醒一个陷入重度昏迷的病人,完好无缺地醒过来。
不对劲——
“成年柯流沙怎么会出现在幼年柯流沙的意识世界里?!”我的思绪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我是进入委托书空间以旁观者视角看到过去,成年柯流沙能到幼年柯流沙的意识世界岂不是另一种变相旁观,或者说间接插手过去。
他也进了委托书空间?
徐忆河对此没有任何异样反应,他要么不知情要么不在乎。
但是我都能设想到这些,徐忆河不会不知情,那就是不在乎。
不在乎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无法更改的过往,一种是毫无关系的现今——
委托书空间与徐忆河息息相关,所以是无法更改的过往。
这个空间是出了差错的空间,不如说成年柯流沙本身在此的存在就已经是差错。
但这不是根因,他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有媒介。
我看着时不时打响指滴水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已经起作用了吗——这话在我脑子里突兀地回响起来。
“是袖珍笏板!徐忆河!那个袖珍笏板是外来物对不对?”我激动地喊道。
“嗯。”徐忆河冷漠地回了一个单音节,对此毫不意外。
我撇了撇嘴,这人现在都不屑装一下的,看这样子明显是早就知情的上帝视角样。
根据外来物种入侵定律,这块板儿十有八九也是个邪祟。
我悠悠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兜兜转转都到第二个委托书空间了,我还是那个附身邪祟玩意的我。
成年柯流沙看了一会即将绽放的花,伸手从怀里掏出袖珍笏板,还慢条斯理的摘掉了袖珍笏板的皮套。
我顿时觉得凉快了几分,心里不禁起了几分欣慰,人类终于意识到了板权这件事。
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我又被高高举起,背对着沙漠里狂妄无比的骄阳。
柯流沙半眯起双眼,迎向烈日盯着被高高举起的笏板,脸上打下了一片斑驳的光。
我一度怀疑他是发现板里有个妖孽,想要活活晒死我笏板精。
但是我笏板精岂能被这么小儿科的阳光刺痛。
一阵眩晕就这么猝不及防传来。
再睁眼,我居然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巷子里的灯闪了两下就不再亮了,只有月亮在泼墨般的空中泫然欲泣。
少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隐约可见血迹。
“这是柯流沙?这么大了?”我故作惊讶。
“人的一生从来只是几个片段而已。”
几个片段,然后走向灭亡。
等了很久也没有人过来找少年,那个身影就那么形单影只地落在地上。
“他妈妈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走了。守了几年,嫁人逃离了这个家。”
那个嚎啕大哭的女人仿佛还在眼前:“怎么会?”
“没有希望的回来,没有希望的离开罢了。”
我沉默了一会开口:“你比我更适合做旁观者视角。”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插手他的事……”他低沉地开口,像是塞壬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