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在的话，一定能给4836取个好名字。”杰克停顿了许久，以这句话作为讲述的开头。

　　“果果就是给你们起名字的人吗？你们的名字都是她起的吗？”

　　“哎呦，别打岔嘛！”劳尔制止住不断发问的4836，“让杰克继续说下去。”

　　“没事的，鄙人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杰克挠挠头，“如果大家想到什么就一起补充吧！”

　　初见到殷果果的时候，杰克还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执行死神，那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结果就碰到了硬骨头。

　　“果果就是给我们起名字的人，她是个机灵古怪的女孩，有点任性和小脾气，有很强的适应力，有过人的行动力……还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总之，就是一个生命力很活跃但生命很短暂的人。”一直在旁边默默喝咖啡的爱德华突然开口插话，骷髅眼里充满无限惋惜。

　　“别这么毒舌嘛！”劳尔叹了一口气。

　　“她是年纪轻轻就……”4836话还没有说完，杰克就把话接过去：“鄙人见到她的时候，她才16岁。”

　　4836赶紧闭上嘴巴，屏气凝神地盯着杰克。

　　“鄙人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大街上乱撞，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见到鄙人的时候，她还问鄙人是不是她的同类，问鄙人是不是过段时间她也会变成骨头……”

　　“她这么容易就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吗？”

　　“哪有这么容易？”劳尔摇摇头，“没记错的话她是不肯来阴间吧？那时杰克一直给我发信息，问我怎么办……”

　　“鄙人那时候可慌张了，之前和其他死神一起工作的时候没遇到这种情况。当鄙人说明身份和来意的时候，尤其是提到鬼魂不能留在人间的时候，她就开始闹情绪了……”杰克现在回想起来嘴角还挂着笑，“她还跟鄙人讨价还价，说是能不能不要让她死得这么滑稽……”

　　“滑稽？”

　　“她是被从高处不慎掉落的花盆砸到才死的，对此她一直耿耿于怀。”杰克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双带着委屈和伤心的眼睛。当时的殷果果就是用这样的眼睛盯着杰克，还特意走到自己尸体的旁边，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两件悲惨的事情为何要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两件悲惨的事情为何要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杰克将回忆中的话语脱口而出。“果果说，死神让她年纪轻轻就离世已经很过分了，还给她安排了这么倒霉的死法，太不公平了……”

　　“果然还是太年轻，以为每次坏事只会发生一件……”劳尔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过，也因为这样她才能相信好事会发生吧！”爱德华补充了一句。

　　4836看着他们三位死神逐渐沉浸在回忆中，急切地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鄙人发信息向劳尔求助，劳尔让鄙人稳住她……”

　　“结果，他就带着那个小姑娘在人间疯玩。”劳尔的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你不是说尽量安抚她吗？”

　　“也不是你这种安抚法吧？这可和我没关系。”劳尔赶紧撇清，“反正从那以后，杰克无师自通了很多安抚方式。”

　　“鄙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杰克说得非常认真，看着4836堆满惊讶的骷髅眼，他无奈地耸耸肩：“果果那时候说自己死得太突然了，要好好和人间告别才肯跟鄙人离开。这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吧！”

　　“她还说，我们死神不是应该尽量满足人类的愿望吗？等到她心满意足的时候再收走她的灵魂……”杰克一边讲述，一边还手舞足蹈地模仿殷果果当时的神态。“鄙人礼貌地回答她说，那是魔鬼干的事情，不是死神干的事情。她还夸鄙人有文化呢……”

　　如果殷果果听到杰克的讲述，她一定会强烈要求他把白眼加上去。当时的她，只是想找理由周旋，对面前这个骷髅还不感兴趣。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死亡，这与她的年纪完全不符，她不想就这么结束，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可是在人间能干什么？不是什么都做不了？驿站到时间就消失，留在人间也只是白费。”4836歪着脑袋嘟囔着。

　　“鄙人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果果确实好好地和人间告了别。虽然不能触碰到，她却能感受到。

　　她让鄙人带着她移动到城市的最高处，说是想体验居高临下的感觉。到了高处，她刚开始有点害怕，像是，像是一瞬间被寂寥感和无力感侵袭全身一样……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对于能停在半空的驿站甚是满意。

　　鄙人还记得，她朝着下方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在发泄情绪，又像是在宣誓主权……后来，她喊累了，就去追云抓鸟了，没有半点想要歇息的意思……就像是用力地在空中留下自己的痕迹一样。”杰克一边回忆叙述，一边回味思索，“原来是这样，她是想这么体验……”

　　其实，在去最高处之前，杰克曾带着殷果果去到游乐园，希望借此能让她平复心情，却换来她的嘲讽：“我可不是低龄的小女孩，来一下游乐园就满足了……而且，这种设施带来的兴奋和刺激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我不是什么都碰不到吗？就算再怎么模拟，我都只能置身事外，这样不是显得更可怜吗……真是一点都不体贴人……”

　　杰克并不知道什么是体贴，他选择顺着殷果果的意思来，在旁边作为一个衬托：陪着她登上城市的高处；陪着她穿过学校的高墙，在教师办公室做鬼脸；陪着她潜入最喜欢的甜品店的厨房，查探秘密配方；陪着她大摇大摆进入电影院，任由她在接吻的情侣旁边观摩……杰克一直看着殷果果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肆意妄为。直到她抛出了“为什么要前往阴间”的问题，杰克才意识到，自己也是这场闹剧的另一个主角。

　　“这是规则。”当时的杰克是这样解释的，然而殷果果反驳道：“那是谁制定的？为什么不可以打破规则？”

　　杰克没办法回答，只好换了一种说法：“这是铁一般的规律，就像……就像花开花落一样，死神和鬼魂都无法违背……”

　　“难道没有例外吗？”殷果果仍然不死心。对此，当时的劳尔给出的答案是：“不管活人还是死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与其不甘心，不如认了命。”

　　然而，当时的杰克并没有照搬劳尔发给他的信息，而是跟果果分享了自己的理解：“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大家都渴望自己是那个剩下的一二，但往往都成为了八九……其实，鄙人倒是觉得，就算这普遍性的八九，也可以各有各的不同，没有身在其中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的。既然已经被框住了，不去体验一番，从何谈例外呢？”

　　“你真是有文化呢！”殷果果这一句真的是在夸奖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