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死神的每月例会
灯火通明的大型会议厅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骷髅架子。在他们面前,竖着一块发光的屏幕,上面正在滚动播放本月的业务情况。这是阴间每月例行的死神工作总结大会,那些身形各异的骷髅便是死神。
虽然死神的脸上没有皮肉,但仍可以透过那副骨架子看出他们的神采。一般而言,在开会的时候,不同的神情往往能够代表当事者不同的阶层地位。坐在左边前排,神色端庄威严的,一看就是管理者,他们正是负责管理基层死神的执管死神;坐在右边前排,样子意气风发的,便是号称死神界精英的执笔死神;坐在中间不动声色的,是较少出现、颇为神秘的执业死神;至于坐在后面的基层死神们,就神态各异了,有的是踌躇满志,有的是惶惶不安,还有的已经东倒西歪了。
死神061206和死神044566此刻就在座位上东倒西歪,他们都是F741区的执行死神。基层死神按照工种不同,又分为执行死神和执生死神,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执行死神,他们一般以三五个为一组,分管人间不同区域的业务。
夹在他们俩中间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死神,他也是F741区的执行死神,编号为057386。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挺着身板坐着,偶尔还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杰克,你不困吗?”死神044566打着呵欠问道。
“鄙人今早喝了咖啡,现在感觉还很精神。”死神057386转过头看着死神044566说道,“劳尔,下次你也试试看吧。”
“这种会议就是喝十杯也不管用!”死神061206在一旁抢着说。
“我就算了吧,开会可是睡觉的大好良机,一个月就这么一天,我干嘛喝咖啡给自己找不痛快。”劳尔伸了一个大懒腰,胸口的白背心清楚地印出肋骨的形状,腰间的葵扇都差点挤出来。
“你小心点!”死神061206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开始正坐起来。
“没事的,死神数量这么多,而且前几排还坐着一个和杰克差不多的大个子。”劳尔慢悠悠地说,“爱德华,瞧你紧张的!系统是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劳尔口中的“系统”,便是阴间工作的支柱,总结大会也是由它主持。系统存在于阴间业务的各个环节,与死神的工作相辅相成。每个月,系统都会根据死神的工作情况进行奖惩,并给他们发放安魂金。安魂金与其说是阴间的流通货币,更不如说是死神与系统交换的介质。死神可以用安魂金在系统上买东西,也只能在系统上买东西。毕竟,整个阴间只有这间生活着死神的公司和这个支持着死神工作的系统,再无其它存在了。
“前辈,是不是所有的死神都聚在这里了?”坐在劳尔旁边的一个死神突然小声问他。
得到劳尔的肯定回复后,他又继续问道:“您说,死神都聚在这里开会,万一人间死人了怎么办?”
“一看你就是刚来不久吧?”劳尔一下子来了精神。
问话的死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啊,我才上岗几天。”
“那难怪了。”
“还请前辈指教。”
“阴间的时间换算成人间的时间,每个月总会多出一天是对不上的,在对不上的这天,人间的时间暂停。于是乎,这一天就被设为死神的开会日,所有死神不得缺席。”
“原本应该是多么美妙的休息日,结果却要开会,真是太boring了!”爱德华又放松下来,整个上半身支在桌子上,脸上挂着的金丝眼镜滑到下方,他也不理会。
在下一个瞬间,劳尔和爱德华的休闲时刻就破碎了。
只听到前方屏幕传来一声:“F741区本月业务打分——D!请F741区的死神注意,会议结束后找直属上司000748面谈!”
“啊?”劳尔和爱德华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哀叹。
“为什么我们区这个月的业务分又是D?”爱德华扶了扶眼镜,端着姿态盘问两位同伴。
“爱德华,你这个月又被人投诉了吧?”劳尔连忙反击道。
“怎么可能……本精英才不会被投诉呢!而且……为什么有一个‘又’字,是从来就没有!”爱德华咬着牙说道。
“没有吗?”
“都说了那一次是意外!意外!谁叫那个笨蛋居然按错了按钮……”爱德华气急败坏,别过头不理睬劳尔。
“那就是杰克了,你这个月又做了很多多余的事吧?”
“呃,鄙人……应该没有……没有很多吧。”杰克支支吾吾地说。
“那就是你效率太低,在人间花费的时间太久了?”劳尔继续追问杰克。
“时间久是因为每单任务都要认真用心对待,鄙人觉得,这应该不至于得到D吧!”
“劳尔,你怎么不说自己漏单了?”爱德华突然杀个回马枪。
“什么漏单啊?我那是迟到!阴间去人间的路那么长,路上难免会出意外,迟到嘛……在所难免,谁还没有睡过头的时候?再说睡过头还不是因为工作繁忙、劳累过度……”
“工作量是我完成得最多,你什么时候还劳累过度了!”爱德华急眼了,说着就要和劳尔动手,被杰克拦了下来。
“拖后腿的,你别拦我,我今天就要和这根老油条算清楚!”
“爱德华你冷静一下!现在还在开会。”杰克顿了顿,接着说:“还有,鄙人不叫拖后腿的。”
“这是重点吗……”
突然,三人感受到了从前排投射过来的一阵锐利目光,立刻恢复成乖巧听讲的模样。
“别吵了,000748看过来了。”劳尔低声说道。
“到底是谁要吵……”爱德华牙齿磨着牙齿,挤出了自己的不满。
毫无疑问,会议结束以后,杰克、劳尔、爱德华都被上司执管死神000748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回到办公室,三人都失去了活力。
过了好久,劳尔才打破沉默:“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太沮丧了,这个月是我们区遇上水逆了,下个月就好了!”
“劳尔,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杰克回应道。
“杰克,人要往前看嘛!”
“鄙人……”杰克话还没说完,就被劳尔打断:“难得有一会儿清闲,大家就好好放松一下,爱干嘛干嘛去。”说完,劳尔钻回他的办公桌前,一边摇着葵扇,一边看起了漫画。
爱德华郁闷地呆在一旁,还在想着这个月泡汤了的新眼镜,忽然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骷髅站在门口。这骷髅个子不高,戴着灰色的报童帽,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样子看上去非常青涩。
“你找谁啊?”爱德华朝着门口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劳尔和杰克的目光也随之聚在了门口这位陌生骷髅身上。
只见门口的骷髅挺起胸膛,跺了一下脚,将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执行死神实习生4836前来F741区报道!”
“实习生?”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叹了一句,随即聚在一起小声窃窃私语——
“死神还有配实习生的?”
“鄙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之前倒是有听其他区的人说过。”
“没想到你人脉还挺广。”
“一般一般,毕竟比你们早工作几年。”
“不过也说得通,死神没有经过实习怎么能立刻上岗呢?”
“鄙人也这样认为。”
“我们以前有过实习经历吗?”
“鄙人没印象了。”
“可能是太久忘了……算了,别计较这个了,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把人家请进来啊!”
“对对对……”
“欢迎来到F741区!”三人面朝实习生,咧开嘴笑着说道,把4836吓了一跳。
“还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吧!”劳尔和蔼地说。
“哦哦,谢谢老师!”
“别叫老师了,直接叫名字就行,劳尔,杰克,爱德华。”劳尔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其他两人。
“好的,谢谢老……不对,劳尔。”
“小鬼你可要好好努力哦,要以精英死神的标准要求自己!”爱德华推了推眼镜,端出一本正经的姿态。
“明白!谢谢爱德华!”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欢迎随时和鄙人交流。”
“好的,谢谢杰克!”4836欢快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