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利亚大陆,669年,10月13日,星期六。
距离10月9日已经过去了四天,飞羽独自一人行走在巴伦西亚境内的森林之中。这四天来他穿过了半个魔女之森,依照地图上的标记,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明天晚些的时候便可以抵达西边十余公里外的东陵之城。
可长途跋涉后,飞羽显然已经变得有点力不从心,这几天来他就只吃了些林间可以采摘到的雪浆果,水果虽然可以充饥以及提供水分,但这种食物根本就比不上肉类,它们在人体内消化的速度实在太快,飞羽突然间将雪浆果当作了主食,他的身体根本适应不过来,因此他此刻已经接近脱虚的状态了。
空中刮来了一阵寒风,飞羽朝着头顶上方看去。在双目迷离之中,他见到了一只巨大的飞鸟掠过了天空。依旧是那只浑身长着漆黑羽毛,尾部长长的,如同巨蟒的怪鸟。
要不是前半个月飞羽在和臣林出去打猎时见过这只怪鸟,他一定会将此景象当作是自己太饿而出现的幻觉。
飞鸟瞬间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飞羽一边走着一边注视着它消失的方向,一不留神,他踩向了土坡的边缘处。那石头无法支撑飞羽的体重立马滚落向了下方。飞羽一脚落空后,他跟着石头一同滚到了坡底下。
尖锐的石块和断裂满地的树枝划破了飞羽的脸庞,他强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但经历了这次的劫后余生,上天给了飞羽一个机会,在他爬到灌木丛外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村子。
这座村子刚刚举行完了庆典,村口的道路上撒满了鲜红色的碎布料,布料混合在黑色的淤泥上,十分的刺眼。
飞羽踉跄着身子朝着村子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体都会颤抖一下,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尽头,眼前的村子是他如今最后的希望,飞羽必须在昏倒之前得到村里人的帮助,不然的话他可能会小命难保。
可和飞羽原先设想的有点不太相同,村子里一片寂静,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见此飞羽不得不走进了村子的最中心,在一块插满了竹竿的空地上,他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台面。
台面旁摆放着两个巨型的火炉,在台中心放置着一盘一盘的食物,看着像是贡品的样子。可现在飞羽哪会去管这些食物究竟是给谁的贡品,只要是吃的,他现在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当然,现实是飞羽也真的这么去做了,他立马跑到了台面前,接着拿起贡品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吃完贡品后,他还不忘用水池里的水洗了把脸。
在狼狈地喝了几口水清醒了一下后,飞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的他慢慢打量起了周围。来时的他只是注意到了空地上的竹竿,但他并没有见到竹竿上挂着的旗帜。
这些旗帜大多是黑色的,但也有几面是鲜红色的,上面分别用白色和暗红色画着水滴的图案。
看到旗帜后,飞羽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但是当他见到村子的建筑物时,飞羽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座村子的房子不像是普通的房子,建筑物都是由树枝堆起的,就像是鸟巢一般杂乱不堪,脏兮兮的。
“命数,皆为命数。”一名头戴面纱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从后方走来,她在见到了飞羽后“啧啧”称奇道:“居然如出一辙,滋味如何?”
一听到村里人的声音,飞羽立马打算向对方解释自己的难处。但他一起身便见到了后方站着的一大排“村民”,他们每个人的长相都十分衰老,皮肤像是坍塌下来般拉扯到了下巴上。那一张张长满了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对飞羽这外来人突然闯入的不满神情。
“等下,你们是阿罗特人?我只是路过。”飞羽警惕地退向了后方,同一时刻,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村民一把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老妇人在飞羽的身旁绕了一圈,她用拐杖戳了戳飞羽的脸,接着又戳了戳他的肚子,接着她发出了不像是人的笑声,那笑声“咕咕咕”地。
“这肉你吃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离开也不安详吗?”
飞羽听到这样的话后,他使劲挣扎了起来,“喂,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周围的人并没有理会飞羽,他们一同看向了老妇人,只见这人走到了台面前,接着她突然愤怒地用拐杖砸向了台面上的盘子。
一时间空气中响起了盘子破碎得稀里哗啦的响声。在这样的情景下,飞羽被“村民”们拖着带进了一间废弃的屋子。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屋子外的阳光渐渐消失了后,飞羽一拳头砸在了木门上。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飞羽说着慢慢坐倒在了地上,菲达克斯城那群人给他的时间是三个星期,如果他被困在了这里,那么那边的人一定会误以为他逃走了,如此一来,夏和罗曼都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飞羽开始痛恨起了自己,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偷吃那些贡品,可能现在的情况就会有所不一样了。
四周的空气变得安静了下来,在寂静中,飞羽听到了异样的呼吸声,那显然不是他的声音。
“这里还有别人?”飞羽如此想着便看向了四周,这时他才发现这间屋子和隔壁的屋子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两间屋子的中间设置着一道铁栅栏。
“喂,有人吗?”飞羽走到了栅栏前喊道,这时隔壁传来了一男子的笑声,那笑声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变为了阴冷。
“你?我听到了,就是你打乱了这场祭祀?外来者。”
男子说着看向了飞羽这边,借着微弱的光芒,飞羽见到了对方。这人被安置在一个木桶之中,就只有头部暴露在木盖上方。此人的长相和村里的那伙人一样,皮肤皱巴巴的,都是十分苍老的模样。
木桶那刺眼的殷红让飞羽感觉到了一阵后怕,他疑惑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多年,这里从没有来过外人,你还是第一个。一来就打搅了那老怪物,不过也是,本来就没有什么起色,还执意这些做什么呢?”男子说着说着再次失心疯地笑了起来,“真是一群白痴,蠢货!来不及了,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换做是任何人在见到这样的景象都会觉得这个男人是疯了,但对于飞羽来说他不能这么认为,因为对方是他唯一了解这个村子的途径。因此飞羽没有顾及此人的疯言疯语,他试探着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这场祭祀对你们很重要吗?我很抱歉打搅了你们。”
可飞羽还没说完,男子却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在和谁说话?我?”男子说着突然变为了恳求的语调,他哀愁道:“麻烦你去救救她们吧。那对姐妹,你来的路上看到了吗?”
姐妹?可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飞羽连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关系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被按在了地上,要说姐妹的话,飞羽压根没有见到。想到这里,飞羽摇了摇头。
“哦,我好像明白了。”男子突然死死地盯着飞羽看着,“我知道你怎么骚扰她们的了,妹妹与你同在。我能感受到她。姐姐今晚会穿上妹妹的嫁衣,孤孤单单地一人走进水塘里,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片该死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沼泽!”
男子的一惊一乍把飞羽给吓到了,他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见飞羽不出声了,男子突然停下了责骂,他的眼神变得畏畏缩缩了起来,他再次发出了哀求的声音,可这一次飞羽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绝望与无助。
“拜托,求你们不要拿走我的嫁衣。”
“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飞羽暗自想道,他慢慢退后远离了栅栏,在即将返回到屋子的角落时,那男子再次怒吼道:“你躲什么?你跑不了的!她快来了。”
飞羽坐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另一边的疯子根本就靠不住,他必须得靠着自己的能力逃离这里。
可隔壁的男子也就只是安静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看不到飞羽的身影后,莫名其妙地哼唱起了歌曲。
从男子神志不清的言语中,飞羽依稀能够听到“审判末日”,“尸山血海”,“神明颤栗”,“盛世溃败”等词汇。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民谣。
“人鱼的尾巴,拍打着干涸的水面。树根从泥沼下裸露了出来,漆黑的树皮上长满了她的鳞片。那是鳞片吧?是眼皮吗?好多好多眼睛,白色的,一眨一眨像是星星一样。它们掉下来了。”
男子唱着唱着睡着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沉重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