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那里有座桥,我小的时候到过那里。里面的路不是很宽,不过一米半,仅能容纳两人一前一后通过。但是后来里侧不知道被谁摆上了柴火。堆积在一起塞满了。那些木柴占据了大半条道路,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走过去都要靠挤着,很吃力了,现在的话,我想已经过不去了吧?”
昏暗的屋子内唯有一张方桌。这里没有床铺,有的只是用岩石堆积起来的半米高台。高台上铺着一张凉席,仅能供给两人躺下。利昂躺在凉席上,救起他的农夫就坐在他的身旁。
窗外的日光逐渐落下了,夕阳照射进了屋内,尘埃从屋顶上落下,落在了黝黑的泥地上。泥地的最东面,直到墙壁处有一座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口和泥地一样黝黑的铁锅。锅子盖着满是黑斑的木盖子,上方的提手断了一半,里面不知道在煮些什么东西。
农妇虽然不明白利昂究竟想要讲些什么,但是她始终认真地听着。利昂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了农妇一眼,随后笑着说:“不过我觉得那样也挺好的,本来每到冬天,桥梁下刮起的冷风让人根本忍受不了。不过里面塞满了木柴和秸秆后就暖和多了。有的时候我在想,下雨天往里面一躺应该很舒服吧?管它外面风吹草动,有周围的柴火挡着。天上的雨有桥面挡着。就看着道路旁边的水面,谁也别想打扰我。”
农妇依旧沉默不语,利昂却问她是否去过那座桥,就是阿尔卡莫城与弗克斯恩交界线上的一座小桥。可农妇并不清楚利昂所说的桥是哪座,况且两地的交界线上又不只有一座桥,因此农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利昂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他“哦”了一声后放下了手,随后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说实话,我也有些记不清楚了。那个时候还是很早的时候,或许那座桥早就被拆了或者塌了吧。”
利昂说着吞了口口水,他继续喃喃自语着:“我辜负了他们,该走的走了,该散的也都散了。大家都太累了,太累了。我也太累了。”
农妇眨了眨眼,她想起来了锅内炖着的食物。柴火依旧燃烧着,不过火焰已经没有最初那般旺盛。农妇起身走到了灶台前,她将火钳捅进了灶台之中把无法燃烧的灰烬捣鼓至了灶台底部的铁箱里,然后又为其中添上了新的柴火。
热气从锅子的边缘处漫出,农妇掀开盖子看向了其中,泛着白浊的汤水中沉淀着恰好能盛满一碗的米粒。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农夫背着柴,双手抱着两捆杂草来到了屋门前,他看了一眼从烟囱中冒起到天上的白烟,随后放下一捆草敲了敲门。农妇闻声后赶忙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木门,当她将横在门后方的木板放置到地上时,农夫也抱着杂草走进了屋内,他揉了揉脖子感叹道:“田里的草三天不除,又长这么多了。”
农夫说到这里后立马停下了话语,因为他见到自己的妻子指了指身后,在草席上躺着一个他在周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
“家里来客人了?”农夫问农妇道,他说着看向了灶台上的大锅,随后擦了擦手露出了难为情的面容,“在炖什么呢?”
农夫刻意将说话的声音放低了,但是在这空旷的屋子里他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晰。利昂听到后慢慢坐起了身子。农夫见此探出头看了利昂一眼,他再次问自己的妻子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煮来吃的。
农妇微微摇头,随即她转过身与农夫一同看向了利昂。三人的目光交织到一起后,农夫迎上了前,他说自己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也没有准备什么,说罢他朝妻子说道:“赶紧准备些菜上来,还有酒。”
可就像是农妇刚才说的,家里除了还剩下小半袋子米外已经没有别的吃的了,硬要说还有那就是前些日子农夫在除草时从地里挖出来的一个番薯。但这一个小小的番薯那能算得上是一道菜,就连吃都吃不饱。
农妇在纠结之中没有动身,她对丈夫说别说傻话了,家里哪还有酒?农夫听到这里后,他朝着利昂一笑随后将妻子推到了角落里,“没酒没菜你让人家吃什么?锅子里是什么呢?还有这人是谁,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农妇一一回答了丈夫的问题,她说锅子里炖着的是小米粥,而利昂只是她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农妇见利昂昏倒在地上,就把他带了回来。
“我还以为他是你那边的亲戚呢。”农夫说着叹了一口气:“算了,相遇就是缘分,家里不是有一坛酒吗?以前从镇子上拿来的,你忘了?”
哪知农妇听了丈夫的话后难免有些惊讶,因为她分明记得那坛只剩了一半的酒是他丈夫打算留到过年时才喝的。但是农夫见她迟疑后便叹了一声催促说:“嘿,让你拿上来就拿上来吧,过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亲戚来了。唉。“
时间来到了8月5日,星期五。
加纳夫等人来到了阿尔卡莫城外,前些日子佣兵团在弗克斯恩一战上撤退后他们就收到了突袭山隘的阿尔卡莫正规军战败的消息。阿尔卡莫军的领头人利昂下落不明,传言都说他被弗克斯恩军逮捕,现在被关押在敌军的营地内。
加纳夫手底下的部分佣兵得知这个消息后显得有些颓废,阿尔卡莫正规军的领头人都被敌人抓了,那他们现在哪里还有能力与弗克斯恩军抗衡呢?不过扎拉在听到成员们的唉声叹气后却有些恼怒,这两天来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阿尔卡莫军会战败,再加上佣兵们一声又一声地劝加纳夫不要再为阿尔卡莫城效命后,扎拉总算是按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他突然停下脚步怒声道:“我们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同伴们的尸体还在战场上没有收回来,现在你们竟然说这种话?”
见扎拉就要上去动手,阿雷迪一把拉住了他,可还没等他劝说些什么,一名佣兵开口了:“他们死了还不是因为阿尔卡莫军的无能?我们给他们拖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败了。我们是为了钱效命他们,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因为这点钱为他们去死。阿尔卡莫军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与弗克斯恩军抗衡,难道要我们去充当主力吗?功劳给他们?”
众人说话之际,空中飘来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他们抬头看去,远远地就见到城墙外立满了黑色的铁刺。铁刺有二十多根,每一根的底下都燃烧着熊熊大火。烧得焦黑的尸体昂起身体串在了铁刺上方。众人见此立马停下了脚步,他们不明白阿尔卡莫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部都面露惊恐的神色,一言不发,显然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在众人沉默之时加纳夫开口了,他说攻打山隘的阿尔卡莫军有很大一部分是没有战斗就逃离了战场的,而且利昂被捕,伽尔亚会用此等惨无人道的手段处置逃兵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佣兵们听后有些后怕,他们问加纳夫说:“那么我们?既然如此,我们这个节骨眼上去要佣金,会不会?”
还没等佣兵说完,扎拉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扎拉说他们身为佣兵,已经在战场上作出过贡献。而且玛卡门并不是主要战场,他们已经为阿尔卡莫军拖延了时间,完成了任务。现在他们去讨要佣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看,阿尔卡莫城现在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人间地狱啊,他们自身难保,老本都快吃完了,难道真的给得出佣金吗?”
佣兵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缩激怒了扎拉,也不知道扎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挣脱了阿雷迪,一个箭步冲到佣兵的身前重重地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周围人立马拉住了扎拉,但一个人拉不住他,直到三个人上来才彻底将扎拉与佣兵拉开了距离。扎拉大喝一声:“放开我。”后,他扯了扯领子,“不管怎么样,钱我一定会去要到,就像是你们说的,大家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钱?拿到后你们要去干什么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小五他们不能白死。”
扎拉口中的小五也是佣兵之一,阿雷迪曾在军中见过那人一面,那人也曾是当天他与扎拉在石龙村内产生冲突时,在一旁拉架的人。阿雷迪记得小五比他与扎拉小了几岁,但是他之前只知道小五的父亲在早年前因病过世,却不知道那人与姐姐在石龙村北边的农庄里相依为命。
不过阿雷迪从前并没有看出扎拉如此在意小五等无名之辈,他一直认为扎拉与那些人不熟,不过今天扎拉为了那些阵亡的佣兵而与同伴们大打出手的场面让阿雷迪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可能还没有真正看清扎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阿雷迪愣神之际,扎拉唾弃了一声走过了他的身边,他背对着众佣兵说道:“今天加纳夫大哥也在,按照道理不该由我来教训你们。但是呢,还有想着要跟我们一起进城的人就跟上来,其他不敢的,就留在外面等我们讨钱回来。”
佣兵们听后面面相觑,正如扎拉之前对阿雷迪说过的,佣兵们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扎拉与阿雷迪一样是孤身一人的。部分人和小五一样还有亲人在世,所以会有负担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因此最后依旧打算跟着加纳夫进城要钱的佣兵只有小部分人。
原本两百多人的佣兵团自弗克斯恩一战后,能继续跟随加纳夫的就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再除去些胆小的,最后进城的众人只剩下了三十人。扎拉走在加纳夫的身旁就在队伍的最前头,因为他还在气头上,所以阿雷迪并没有打算向其搭话,就跟着他走着。等众人来到城门口前正准备向守兵汇报来意时,竟然见到了城墙上有士兵在交战。从双方的服装上看,他们都是阿尔卡莫军的战士。
众人没有还搞清楚状况,被斩杀的阿尔卡莫士兵就从城墙上掉落到了地上,随后他们见到一个高举带血的长剑站在城墙之上的士兵背朝着佣兵们朝着城墙内部喊道:“我们上战场是死,回来也是死,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们。所有出来的兄弟去把牢笼打开,我们就算是死也得拼出一条血路来,杀!”
士兵说完就跑下了城墙,随后城墙的后方传来了厮杀声,加纳夫与扎拉互相看了一眼后,扎拉走上前推开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