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错。
叶惊鹊猛地把脸从脸盆里抬起来。四分十六秒。她差点把自己淹死。
叶惊鹊死死地盯着镜子中自己湿漉漉的,正在不断喘气的脸,包括脸上的毛孔,水珠,汗毛,以及眼球边缘细密的血丝。
没有看错……她低声呢喃着。
“惊鹊,吃饭了!”叶惊鹊身后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的轻响。
但是叶惊鹊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一个猛子扎在了脸盆里,将自己的脑袋淹入水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啊!”她的脑袋仿佛是被人从脸盆中拉起一样,径直抬了起来,叶惊鹊发出了略显惊恐的喊叫声。
“是你在搞鬼,是不是,是不是。”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没有看错,所以是你在搞鬼!”
“干什么呢?小鹊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个人影站在了叶惊鹊的身后,发出了一声释然的笑声:“是在和妹妹聊天?好了,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但是吃饭的时候不要玩了,一起来吃吧。”
叶惊鹊慢慢地回过头,眼神里说不出是惊恐还是震惊。她的眼前,是一个容貌与她七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正脱下围裙,抖了一抖,挂在了旁边,然后伸出手拉着一动不动麻木的叶惊鹊来到一旁,拿起吹风机开始娴熟地吹着叶惊鹊湿漉漉的头发。
而叶惊鹊麻木地坐着,收回眼神,仿佛木偶一样被中年妇女摆布着。过了好一会,头发终于微微干了,中年妇女拉着叶惊鹊来到餐桌边坐下。餐桌上是满满当当是食物,排骨汤,腊肠焖饭,清炒西蓝花,尖椒肉片,油焖茄子,小酥肉和红烧鸡块。
中年女人端起饭碗,柔声道:“和妹妹一起吃吧。”
“砰——哐——哐哐——”叶惊鹊突然暴起,两只手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都推到桌下,连碗和盘子一起摔了个粉碎。
然而面前的中年女人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心疼地说道:“再摔下去,家里就没有盘子可以盛菜了。”
“我要看医生,我要看医生……”叶惊鹊哆哆嗦嗦地离开餐桌,不断自言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看到这个,我要看医生……医生不是说我治好了吗,为什么我又看到了……这不是真的,虽然我没看错,但是这不是真的……”她在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没有拨号,而是直接放在了耳朵旁,突然嘶吼道:“你给我打那个电话,就是要宣布你回来了?带来了另一个噩梦?你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叶!鸣!蝉!!!!”
“……嘻嘻……”叶惊鹊的耳中响起了一声轻笑,旋即消失。
“呵,呵呵。”叶惊鹊满脸的绝望,抬起头,正好看见中年妇女带着关切的笑容朝着她走来,顿时满脸惊恐地尖叫起来:“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快从我的眼前消失掉!”
“我是你的妈妈啊。”面前的妇女停下靠近的脚步,怜爱地回答道。
“不可能!”叶惊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你已经……死了二十年了,我和叶鸣蝉亲手把你埋下去的……你怎么可能回来呢,怎么会呢……”
“对不起。”中年妇女满脸的歉意,慢慢靠近叶惊鹊,然后缓缓将她拥入怀中,“妈妈离开的有点久了,原谅妈妈好不好?”
感受着怀抱的温暖,以及枕靠着的胸口处那充实的心跳声,叶惊鹊顿时抽噎了起来。
“呜……呜……”她伸出手拽着女人的衣角,死死地拽着:“不可能,不可能……妈……妈……”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是妈妈的错,妈妈错了。”女人伸出手抚摸着叶惊鹊的脑袋,满脸的慈爱,然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几颗造型不同的糖果,她打开瓶盖,全都倒出来,挑了挑,选了一颗,将其余的放回瓶子,然后拆开包装,对叶惊鹊说道:“咱们吃药药好不好?吃了睡觉觉,睡一个好觉,明天精神才能好。”
“好……”哭地迷迷糊糊的叶惊鹊答应着,没有什么抵抗便吞下了女人喂到她嘴里的糖果,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女人将她放在了沙发上,身体摆正,然后优雅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是谁?”原本应该睡着的叶惊鹊突然开口说话,语气平静,仿佛跟刚刚有些神经质的叶惊鹊是两个人一般。
“第一次见面呢。”女人叹口气:“……我的另一个女儿。”
“确实。”叶惊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让对面的女人露出略微震惊的表情。
但是随即,女人便想通了什么似的叹口气:“原来如此。”
“你似乎比我们真正的母亲聪明点。”叶惊鹊——或者说现在叫叶鸣蝉,说道。
“我就是你们真正的母亲。”女人认真地回应道。
“你该不会觉得你真的复活了吧?那你的复活甲施法时间有够长的啊。”叶鸣蝉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尊敬:“从叶惊鹊的日记中复活的怪物?”
“是你的日记。”女人认真纠正。
“无所谓,反正我和她是同一个人。”叶鸣蝉晃了晃脑袋,骨头嘎吱嘎吱响,“当年是因为你的死,叶惊鹊才因为应激反应产生了我这个人格,我和她本就是同一个人,说是我的日记也没错……”
“谢谢你这么多年代替我照顾叶惊鹊。”女人突然微微颌首。
“……”女人的话让叶鸣蝉的身体顿时僵住,接着微微叹口气:“是她照顾我才对。”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回来了。”女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我会弥补这么多年对你们缺失的爱。”
“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我建议你不要再次出现在叶惊鹊面前了。”叶鸣蝉说道,“你给她吃了什么?安眠药?不过也正好,你现在消失的话,她也不过是把这一天当成一场混沌的梦罢了。你没复活,我也不存在,美好的一天。”
“不。”女人摇摇头。
“为什么?所以你是有什么要求吗?”叶鸣蝉问道。
“作为母亲,想陪在你们身边,算要求吗?”女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柔弱。
“如果是其他正常的母亲,陪伴孩子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算不上什么‘要求’。但是你,呵……”叶鸣蝉冷笑一声,语气一低:“……究竟是一个冒牌的怪物?还是一个……在自己女儿手中死去的母亲?”
叶鸣蝉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直接灭掉,窗外的夕阳透出一点红光,只堪堪照射到叶鸣蝉面前女人的嘴角,挂在了她在阴影之中,突然露出的诡异笑容上。
而叶鸣蝉的手中,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