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市。

　　波比酒吧。

　　闪亮的灯光下，舞池群魔乱舞。

　　嘈杂的音乐和对面美女嘴里喷出的香烟让孙小北有些头昏脑涨。

　　“小帅哥，出台吗？”

　　眼前不断撩拨自己的女人，炽热红唇，浓浓的烟熏眼妆，红色的抹胸装，显出深深的沟壑。

　　老实说要是早几年十八岁不谙世事，自己肯定会答应。

　　可自从前任调酒师为艾鼓掌离职后，现在的自己可是打死都不敢了。

　　“姐姐，别光喝啊，吃点水果。”

　　女人咬着嘴唇妩媚一笑，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姐姐我没醉，都说十八岁硬如钻石，姐姐想买一颗试试。”

　　孙小北看他搔首弄姿地摸着光滑的脖子，指了指她的身后。

　　“姐姐，你男朋友好像来找你了。”

　　女人闻声回过头。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吹着口哨，满脸带笑地走过来搂着女人的腰毫不顾忌地一顿啃。

　　孙小北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看都像是美女与野兽。

　　DJ，换碟！

　　趁着难得的安静时间，他拿起调酒杯准备给眼前两人来两杯牛碧酒，裤兜的手机这时却震动个不停。

　　来电提醒——爷爷。

　　他脸上带着疑惑，昨晚才打过电话说了不去相亲，今天怎么又打来了？

　　“小杰，帮我盯一下，我接个电话。”

　　见吧台另一头的小杰比了个OK的手势，他走到后面的休息室接起了电话。

　　“我才22，我说了不相亲——”

　　“小北，我是周婶，你爷爷突发脑溢血，现在在急诊，你快过来！”

　　孙小北脑中响起一个炸雷，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可能，老爷子一直有体检，没有三高啊！

　　“喂？小北！”

　　电话那头的质问声拉回了孙小北的神智。

　　“哪家医院？”

　　“县人民医院急诊抢救室……”

　　电话那头还在说些什么，孙小北没有继续听，拿着手机匆匆去了趟经理办公室。

　　拉开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一个女人正坐在叶经理的腿上，两人正打情骂俏。

　　见到孙小北破坏自己的好事，叶经理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道敲门？！”

　　孙小北脸色木然，径直走到桌前。

　　“叶经理，我要请两天假。”

　　叶经理大瞪着双眼，“两天？现在酒吧上哪找人替你。”

　　“我爷爷病危，我得过去一趟！”

　　现在这小年轻，为了请假真是什么理由都敢用。

　　“前两天小杰还说他老妈生孩子，你就不能换个花样？”

　　“是真病危，我从没请过假，经理你难道不信我？”

　　叶经理扯着嘴角，“病危不是还有家里人，就这点小事请假下班回去一趟就行了，马上就到了午夜高峰了，我现在不可能给你批假……”

　　孙小北没心思继续听下去，心里的怒火直往上冒。

　　“那我现在辞职！”

　　他解下自己的马甲制服，直接扔到了叶经理的脸上，“希望你家里人出事的时候你能继续待着这上班！”

　　说完重重甩上办公室的大门，叶经理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咒自己。

　　“孙小北！你TM别后悔！”

　　在叶经理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中，孙小北头也没回。

　　叶经理准备打电话叫人，一旁的女人止住了他，“还玩不玩？没完没了了是吧！”

　　叶经理闻言放下电话，陪着笑脸上下其手起来。

　　“等找机会再收拾他，妈的，敢刁我！”

　　……

　　孙小北回到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

　　走出酒吧，在门口拦了辆的士。

　　“师傅，莲花县人民医院，越快越好。”

　　司机本想八卦一下，瞄了眼前视镜里急冲冲的年轻人，识趣的没有开腔。

　　拥挤的车流将酒吧街堵得死死的。

　　孙小北焦心的拿出手机翻看着老爷子和自己的合照，心里满满的不真实感。

　　才七十出头，无病无灾，身体硬朗的人怎么说倒下就倒下。

　　明明昨天才打过电话，说等着自己回来吃饭……

　　“小伙子，到了。”

　　司机的提醒让孙小北回了神。

　　付完车费，孙小北急匆匆的往急诊楼跑。

　　“小北，这里！”

　　刚一进急诊大门，周婶呼喊声便传来。

　　“周婶，什么情况？”

　　周婶脸色有些不好，眼眶里隐约有泪花闪烁，拉着孙小北的手不肯松开。

　　“小北，你听我说，去看你爷爷最后一眼，婶子陪着你进去……”

　　“婶子，什么最后一面？”

　　孙小北觉得周婶是在骗自己的，深夜离了酒吧街就不堵车了，市区到这里才40分钟，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他任由周婶拉着，走进一间单独的病房。

　　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让人心慌。

　　走到门口，孙小北的脑中却只想着逃离。

　　周婶力气很大，牢牢的牵着自己的手走进病房。

　　爷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着了。

　　孙小北想张嘴喊一声爷爷，可嘴巴张合良久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护士想要推着老爷子去太平间，被周婶子拦住了。

　　她只好作罢，默默离开了病房。

　　孙小北走上前握住那满是老茧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周婶子抹了抹眼泪，手扶着他的肩膀。

　　要不是她半夜在二楼看到孙天刀倒在院子里，怕是连一句后话都听不到了。

　　“我给你打完电话就走了，没受罪……”后面的话她不敢说，要是小北知道他爷爷死前还在念叨着他的名字，恐怕这孩子会懊恼一辈子。

　　“送医院前你爷爷让我给你留了句话，柜子里有重要的东西，存折密码是你的生……”

　　“别说了周婶，我……我想和我爷爷单独待一会儿。”

　　“欸。”

　　周婶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病房里传来小狗一样呜咽声。

　　“呜——”

　　卸下了坚强的防备，孙小北情绪决堤，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孩子再大，也离不开长辈。

　　孙小北是个苦命人。

　　自幼父母失踪，杳无音信。

　　孙天刀独自抚养孙小北21年，爷俩相依为命。

　　孙小北从小到大，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年纪小吵着要爸爸妈妈，懂事了不吵闹了，就一心琢磨着赚钱养家。

　　高中毕业后书也不读了，说是爷爷负担不起，要自食其力。

　　孙天刀不同意，狠狠打了一顿，孙小北跑了出去两年没回来。

　　头两年突然回来，跪在院子里说自己稳定了，孙天刀才无奈作罢。

　　眼看着日子慢慢要好起来了，如今这唯一的亲人也……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