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在城市中升起,铺天的尘土遮盖了天穹。少女奔跑在废土之间,她如同一只灵巧的猎豹,飞身奔袭间还不忘记扣动着扳机。
一发又一发的子弹如同狩猎者的利齿,死死地咬住了前方的敌人。
“交换!”
少女大声呼喊道。
“收到!”
青衣的男子从她身后窜出,应答道。
他从背后拔出修长的道剑,黑白的纹路在剑身上镌刻着,闪烁着流云般的色泽。
男人怒吼着,云气在他的剑锋处汇集,形成了一把巨大的白色虚剑。他用力挥舞出剑,强烈的剑气如龙直冲云霄。
机械的人偶刚刚起身站稳,就又被这一剑击翻在地。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张青云转头问道,
“我估计它之前快三十米了吧,现在它怎么变小了这么多?”
他犹豫了下,“大概只有十几米了?”
何小沫正一边咬着发圈,一边把散乱的发丝扎得更紧实些,听闻也是奇怪,她回答道,
“不仅仅是体型,连它的力量也变弱了。刚刚的攻击居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她甩了甩飒爽的单马尾,扛起尺寸偏硕大的狙击步枪。这是【心相武器·不安定】的【恐惧模式】,擅长远距离射击。
结合火力扫射的【慌乱模式】和大范围轰炸的【不安定模式】,拥有这把名为【不安定】的武器的何小沫,绝对是战场上毋庸置疑的强大战力。
她继续架起步枪,点射着起身的怪物。
“我来接力,趁小胖赶来前我们尽可能的拖住它”
张青云点了点头。
幸存者营地里,只有莫少风那诡异的能力才有可能彻底杀死这只巨大的怪物,他们能做的只是拖延罢了。
而莫少风正在安顿人群,还无法脱身。
另一边的何小沫用经过武器强化的子弹,不断地压制着【永劫交响】,子弹如同亵渎神灵的长枪穿透了祂的身躯。漆黑的外壳不断从它的身上剥落,露出了下方的金色。
察觉到这一幕的何小沫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它是在蜕皮?」,但她很快又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黑色的怪物发出恢弘的悲鸣声。
祂不顾何小沫的攻击,强行挣扎着起身,剧烈的动作让它身上褪下更多的碎片,金色的纹路愈发的多了。
祂嘶吼着伸展开那破败的双翼。振动钢铁般的荆棘之翼,祂又一次地冲上了天空。繁复错乱的法阵自祂的背后展开,头顶浮着的黑铁光环也亮了起来。
祂撕裂着张开了口,光开始汇聚。
“不好!快躲开”,何小沫转身呼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宏大的光从祂的口中倾泻而出,巨大的光芒十字在城市中爆发了。
......
......
而一段时间之前,重山城的另一处。
无铭抬起手,颤抖着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你......杀了师姐?”
看向前方那满地的血肉,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低声问道。
魔术师看向无铭,招了招手让【剧团演员】们散去,他语气有些戏谑地回答道,
“是啊,我杀了她。”
他踩着那摊血迹,走向无铭,擦肩而过。
“但这不过只是她在【系统】内凭依的假身,你和她又不是以真身来到这里的,我杀了她又怎么样?”
他突然又发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语气,
“喔噢~”
“当然,如果你是说她的灵魂的话,那确实是死了。毕竟肉体是假的,那具身体里的灵魂可是货真价实的。”
如同恶而不自知的魔鬼低语着。
“洗罪之刃!!”
终于愤怒到极点的无铭怒吼着转身,黑夜般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痕迹,如同漆黑的冥月。
但在刀身即将触碰到魔术师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魔术师低眉看向横置在自己脖颈处的长刀,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他侧身绕开,无铭则停滞在原地,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
金色的丝线正缠绕在无铭的刀和他身上,控制住了他。
“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还处在【人偶记】生效的范围内?”
魔术师轻笑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身后的无铭那要从眼中溢出的愤怒目光。
“你看,你甚至都无法突破它的控制。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了”,魔术师摇了摇头,露出些遗憾的表情。
“......黑......夜!”
他身后的无铭迟缓而艰难的嘶吼着。
无数的夜色从他手中的【外典·洗罪之刃】中溢满而出,如同黑色的浪潮般淹没了魔术师和他自己。
......
魔术师睁眼,看向周围如同褪色底片般的画面,拍着手有些感慨,“不错,在那样的状态下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小看你了。”
“师弟——”
袭来的刀风撕裂了他的话语,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无铭挥动着刀刃。洗罪之刃将魔术师从左肩处径直劈开,溅出的血将无铭全身都染成了灰色。
可魔术师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样,如同台下的观众,继续鼓掌欢呼。
“不愧是【外典·洗罪之刃】,这就是它所印刻的秘仪吗?”
“秘仪——【昼与夜】”
“我没记错,这是生咒学派‘生命类’和‘灵魂类’两大分支,共同研究出的秘仪吧”,他微微后退,让刀刃从伤口处抽离。
无铭没有在意他的话,继续出刀。
一刀,又一刀。
但无论魔术师的伤口看起来多么恐怖,他的语气至始至终都仿佛没有受伤一样轻松,甚至还继续解说着这个秘仪。
“心象风景的构筑,投射内心世界,干涉物质的大秘仪。那帮老家伙们还是有些技术含量的呀。”
无铭一刀斩出,黑色的刀影从阴影角落中生长而出,无数的刀刺穿了魔术师,但他毫不在意地还是继续说着。
“黑夜和白昼两个维度,隔绝独立互不干涉。你甚至可以通过它来解除【人偶记】的影响,真是厉害啊。”
无铭一刀斩落魔术师的头颅,人头滚动在地,还在继续开口着,
“能掌握连接‘灵魂’和‘生命’的秘仪。师弟,你真的太幸运了。”
无铭终于停下了手,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喋喋不休的人头。血肉消融,露出了其下掩盖的真相——那是虚假的人偶。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击中我的错觉?”
恶魔的低语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一个冷颤,下意识转身挥刀。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等他重新转回去,却发现魔术师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面前。突如其来的人脸吓了无铭一跳,还没等他反应,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从肩膀处传来。
他喷洒着鲜血倒下。
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左肩处,那里的伤口和他之前砍伤魔术师的方式一模一样。
看到他倒下,咧着夸张笑意的魔术师展开双臂,优雅地做出了一个鞠躬礼。
“在此谢幕吧,可怜之人”
“此乃【渎神之牌】铭刻的奇迹,秘仪【第二幕·化身魔术】”
......
......
巨大的光芒十字在城间爆发,那是濒死之神最后的怒火。
“咳咳,咳咳”
灰烟散去,晶莹的钻石样屏障缓缓地碎裂一地,何小沫咳嗽着驱散身旁的尘埃。在最关键的时刻,她及时用【排斥】保护了自己和张青云。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曾经巨大的神明已经缩小为常人般的体型,像一片轻柔的羽毛一样慢慢地坠落在地。
无风无尘,祂闭目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全身的黑色外壳都已在刚刚的那一击中脱落,金黄色的躯体圣洁而耀眼。
何小沫缓了一口气,她决定上前去探查下情况。因为从【心相武器·拒绝】的反馈中,她感知到了白纯的存在。
在那具曾名为【永劫交响】的怪物里。
她正要上前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真是热闹啊。”
她浑身一震,抬头望去。
那熟悉模样的人正站在前方废墟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白纯?!”
她欣喜地呼喊道。
而后方的张青云则同时焦急地提醒道,
“小心!!”
何小沫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一道人影便被“白纯”从上方丢了下来。
他浑身衣服破烂,身上有着硕大的血洞,甚至喉咙处还有一道夸张狰狞的血痕。
是几乎濒死的无铭,可何小沫不认识他,还以为是白纯刚刚解决的敌人。
“白——”
女孩的声音突然被打断了。
……
她迟钝地低头,看向那柄贯穿自己心脏处的黑色长刀,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从高处跳下的“白纯”。
“哎呀,舞台下方的观众,高声喧哗可不好呢。”
他微微露出些许的笑意,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走向何小沫,拔出了插在她胸前的那把不祥黑刀。
鲜血从她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请你安静。”
......
......
白纯无力地敲打着那无形的结界。
他刚刚从深渊上浮的经历中恢复过来意识,便又看见了那令他绝望的一幕,
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仅仅一刀便重伤了何小沫。
何小沫倒在废墟中,那睁圆的眼睛还保留着她最后的情绪。不是痛苦,不是绝望,而是难以置信的疑惑。
似乎是在疑惑这个人怎么会伤害自己。
刚刚的他几乎是同时和张青云呼喊道。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可是,他的话没能从这具禁锢他的“躯体”中传递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小沫被那无情的一刀贯穿了胸膛。
他无神地跌坐在地,重复地呢喃着,
“不......”
……
“不......”
……
金色的躯体外,青衣的男人正握持着一把道剑。他只能被动防御着来自“白纯”的攻击,他甚至无法靠近何小沫,更无法救治她。
而那个虚假的男人仿佛是在玩弄着一切一样,只是轻描淡写地挥刀。攻击不强烈,只是“刚刚好”阻止了张青云前进的动作。
他在享受着这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
“不......”,白纯还在重复着这句话。
“这不是我所想的结局......这不是我所想的结局。”
他抬起头,起身咆哮道:
“这不是我所想的结局!”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这片空间内回荡。
“我的故事,应由我而始,我的结局,应由我而终!”
他呼喊出他的愿望,如同刻写入灵魂中的强烈意志,是自我存在的最佳证明。这是也他的恸哭,是他的呐喊。
这是一切的起点,是他的愿望。
......
似乎有人在白纯的耳边轻笑,是来自深海之下那熟悉的笑声。
“不错的觉悟”,他轻语。
“我们......满足你的请求”
三个相仿的声音同时响起,声音重叠着如同某种咏唱一般。
他们空灵深远地宣誓着自己的决定,
“奇迹之人啊,你是我们最佳的候选者,也是一切的起点。”
“这是名副其实的‘故事自你而始’,现在,它属于你了。”
一个清脆的响指声在白纯的耳边回响。
无限的辉光在白纯的眼前扭转和聚集,一张金色打底的卡牌凝结在他面前,它闪烁着奇异的纹理。
牌面上,一位穿着色彩斑斓服装的男人,正无视前方的悬崖,昂首阔步向前行。他脚边的小狗正狂吠着,似乎在提醒他要悬崖勒马。
可他仍旧保持着欢欣的神色,望向遥远的天空而非眼前的悬崖,左手持着白玫瑰,右手拿杖系着包袱。
向往着远方的一切。
牌身底下,复杂的秘仪文字正在褪变为白纯熟悉的文字。
【THE FOOL·愚者】
“愿祂赐予你【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