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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克尔恺·戈诺斯达

  日子总是繁忙的。

  就算周烨等人知道了可能会到来的未来也许并不那么美妙的事实,但在一切尚且没有发生的现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枯燥的日常总是被琐碎的活计填满,除去莉葡西卡时常把他们拉去帮忙之外,教会的清洁工作以及日常需要的奶酪制作等等杂活被克尔恺十分博爱主义地平摊到了每一个人身上。

  而露泽的人类研究计划也很难再进一步,只能停留在对于他人慈爱的帮助下去体验伤病与痛苦给人类带来的情感。

  也正因为过于繁忙,周烨和李剑白甚至没有脱离现代社会环境的无聊感,每天都充实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而也正是这种平凡到让人感到繁琐的日常逐渐麻痹了所有人,把血淋淋的故事抛掷脑后——直到莉葡西卡再度找上门来。

  “克尔恺!”

  虽然她平时一直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但周烨近乎没有看到过莉葡西卡真正愤怒过,大概是见过不少病人狼狈死去的场景,莉葡西卡对于世界的容忍度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高上不少。

  但如今这副一口气踹开门,誓要找什么人算账的表情,的确算是头一回……

  莉葡西卡手里紧紧攥着什么,而克尔恺看着她,面色平静。

  “你他妈耍我很好玩是吧!”少女的手狠狠拍在木质的餐桌平面上,某种硬物与桌面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克尔恺的目光移向她手下压着的东西:“莉葡西卡,我没打算耍你。”

  莉葡西卡几乎快被他这副波澜不惊的语气给气笑了:“你他妈没打算耍我?!你他妈可没说你是中心区戈诺斯达家的人!”

  “我现在已经不算了……”克尔恺看着被狠狠砸在桌面上的金属徽章,试图和对方解释,“不然我怎么可能到这里。”

  “你他妈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妈的,我真傻,教会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不会神术的神父活着……”

  莉葡西卡狠狠地瞪了克尔恺一眼,手里抓起徽章狠狠扬起,准备对着他的脑袋砸过去,但最后还是撒气一般扔到了克尔恺的脚边,摔门离去。

  而此刻周烨才看清那个金属徽章到底长什么样——那是被四双手拱卫着的神圣羽翼,中间是耀眼的坚盾与十字光辉,每一寸设计都体现出神圣性与宗教性。

  年轻的神父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了疲惫,他茫然无措地坐在木质的靠椅上,盯着脚边上的徽章眼神发空。

  “克尔恺。”最终露泽捡起了那个徽章,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戈诺斯达是什么。”

  “我曾经的家,中心城区权力最大的宗教家族之一。”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克尔恺根本没有准备如何去应付女巫的质疑,“也是被当今的政策庇护最深,享受最多的宗族之一……她恨我,很正常。”

  但这就更不正常了。

  周烨抬眼看向略显狼狈的神父,显然无法理解现状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如果是……那你怎么会沦落到现在?”

  根据他对于西欧历史的浅显了解,一个长久的家族必然拥有良好的家训与家教,而权力越盛,这种传承便会更加严重。

  按理来说克尔恺对于神的信仰应该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但为什么他却又是如今这副模样?

  李剑白跟着他点了点头:“看样子神父你也不像是叛逆的人啊。”

  “不是叛逆……我只是,过于虔诚,以至于现在的神术体系已经无法理解我概念中的神明了。”克尔恺看着手边的的金属徽章,缓缓垂下眼眸。

  “我去,开始了,要开始介绍背景故事了!”李剑白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烨,“我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简单!”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眼下的沉重气氛?”周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他情绪都酝酿地差不多了,结果对方这种毛毛躁躁的举动给他一口气直接整不连贯了。

  克尔恺并没有在意眼下少年们的小打小闹,他只是看着手边的徽章,慢慢陷入了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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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戈诺斯达家与弥列中心区其他家族并不相同,他们没有当年征战四方的功绩,也没有对于教会宣传的贡献,更不是教皇的外戚。

  克尔恺的父亲,安德雷·戈诺斯达只是一位普通的羊毛商人,在给教会供给了足够多的税之后,被教皇破例迎入神恩家族之列,赋予神权之下最大的权利。

  戈诺斯达这个在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姓氏突然变成了全能之主诺斯的分化神性之一,而安德雷也从商贩摇身一变成为了传教士,连带着其他人一起飞黄腾达。

  如果故事只是这么开始的话,那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励志故事。

  可惜,安德雷出身贫寒,在早年间干过不少荒唐事,早在克尔恺之前就先后有过六位子嗣先后夭折,之后续弦的妻子也早早病死;而克尔恺的出身也并不光彩,他只是父亲强暴女佣之后的副产物私生子而已。

  尽管成功洗清革面成为了人上人,但早年间对于彼苏尔的咒骂以及滥情色欲等等罪过让如今最为虔诚的信徒惶惶不安,坚信如今的状况是伟大神明的惩罚。

  在克尔恺的记忆中,父亲的脸上永远带着阴沉的神色,沉重且冰冷。

  在浓郁的宗教氛围之下,克尔恺便觉得,他生来便是带着原罪的,死后他也不得见到他的兄弟姐妹,去不了至乐福土。

  他试着摆脱这种惶恐的孤寂感,但在一本本的神学宗教书籍之后这种无奈的虚无只能包裹着他更紧,却不能给他任何答案。

  他不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子嗣,作为不光彩的私生子,安德雷对神不虔诚的证明,克尔恺在这片贵族的权利旋涡中什么都得不到——为了逃离这里,也为了自身的“赎罪”,他离开了住宅去往神学院,试图通过更系统性的学习客服这种情感,解答自己的疑惑。

  然而,在神学院中他除了加深所谓的虔诚感,以及对于现有教义的笃信之外也没有得到更多,那种挥之不去的惶恐如影随形,即便神术能够证明彼苏尔的存在,但仍然不能解答克尔恺心中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有关于一个全知全能者为何会降级成为人类,而人类又如何成为全知全能的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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