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很快就迎来了解封的日子,江鹭起似乎像迎来了新生。离开的那天傍晚,依旧霓虹漫天,绚丽地照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饥肠辘辘的江鹭起,陈理对她说:“最后一次了,再去吃顿饭吧。”
“行。”江鹭起犹豫了一下:“谢谢你。”
陈理笑笑帮她提好行李。这顿便饭是在车站的快餐店,节奏很快,人们似乎还没把板凳坐热就要着急离开,他们也不例外。总觉得有很多话要说,陈理想了半天,开口:“下学期来我就考研了,以后应该就见不到了。”
“嗬,那不挺好,正合我意。”江鹭起一边忙着狼吞虎咽一边答。
他咽了咽喉咙,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下连怼人的话也一句都想不到了。嘈杂的环境、燥热的温度让陈理没胃口。
“对了,你穿那条裙子很好看。”陈理在最后之际开口。
“当然,我知道,走了!”江鹭起挥手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淹没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陈理还是有些失望。那天过生日他问问题时,他还是一半清醒的,但她没给他答复。算了,不必强求。
载着她的列车慢慢启动,离开视线,越来越小,直到融进张扬的夕阳中,再也看不见,陈理才寞然离开车站。
江鹭起头靠着车窗,呆呆的看着外边呼啸而过的金灿灿的湖,融化进夕阳的电线,密不见天的树…她看着出神,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她想到她家从前的江氏集团,想到初中跟着那群人叱咤风云。
想到她小时候就含着金钥匙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当然上学的苦也吃不得,然后考上了全市最烂的e中。
她又想起江氏产业被另外一家当地集团收购那天,他们捞不到一分钱。因为疫情天天亏损大几万,一年后实在撑不住了,江家只能宣布破产。
江家就此衰败。就在一夕,什么都变了,从前那个腰缠万贯的千金,人人疼爱的公主,像是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什么都没了。
顺着想下去,她又想起印在物理卷子上的一句“奋斗的高三永远难忘”。那时候高中只剩下一年,江鹭起突然意识到家底早已烟消云散,不上学,以后只能是社会上的行尸走肉。她感到不甘,鼓起很久没有接触的那份勇气,开始面对枯燥的课本。
可毕竟是e中,这里的学习环境不言而喻,直到最后一个月都没有人在学习,嘈杂的环境里,她想努力一下,都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身心俱疲。第一年高考全校第30,离本科线差了几分,她还是不甘心。
她想起出成绩那天,第一次跪下,第一次觉得是那样的丢人。她哭着恳求父母能让她再读一年。他们到处借钱,终于借出了几万供她去读高四。
彼时她已经高四,她前两年几乎等于没有学过,要在一年之内学完了。这一年她身心俱疲,每次刷题熬夜后,累到在床上,她都会后悔地问自己,曾经为什么要那样?可是时间不多了,她来不及思考,累到挂水吃药,像不要命了一样,最后奋不顾身地冲刺完了高四。终于,一年的心力交瘁,换来了于她而言还不错的如洲的一所本科。
她回神过来,忍不住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一闭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初二的画面,那是七年前,刚来一名转校生,张霁女朋友就去给人转校生表白,还当众被拒了,不少人都知道了,自然张霁脸上不挂彩。
她想起那个她逃课的四月下午阳光明媚,晚樱绽放,想起那个周围都是高墙的巷子。
想起当她撞见张霁得意洋洋的站着,而那个转校生在地上挣扎着,削瘦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实在撑不住,他还是滚到了地上,血珠溅到她裤脚。她皱了皱秀眉,随即拿出纸巾把自己的裤脚擦干净。
出乎意料的,那个转校生居然慢慢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矗立在他们面前。
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她就记得她当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抬头出神地盯着这个满身是伤的少年,眼底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
她又想起后来她又想起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烟狠狠插.进他的膝盖窝
终于,他不再挣扎,跪在一群人的面前。
当时她看着他右膝盖窝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痕迹,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倔的人?
最后人都走了,她蹲下来静静凝视着他血迹斑斑下清秀而冷峻的脸,问他叫什么,对方不语,只抬眼,是一双充满血.性的眼睛
不久,他走了,杳无音信。江鹭起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直到今年,她才知道
原来他叫陈理。
想着想着,眼泪又不止地流了下来:这算什么?鳄鱼的眼泪吗?
江鹭起眼神呆滞地盯着外面,列车越行越远,她像逃亡似的离开了身后的血盆大口。这次是真的离开了,再也别见了,对我们都好。
后来,他们就真的没再见过面了,那两年里大家都忙着考研,陈理如愿去了r大,而江鹭起考去了a市一所双一流。
出成绩那天,她拽着王迦荧,激动得不知所措,脑海回响起陈理那句话“考研也可以考到更好的学校,人嘛总得向前看。”
如果e中知道了有学生考上双一流,不得裱起来,挂个十年八年。当晚江鹭起就高兴地请同学大吃一顿。这也是她对曾经自己的释怀,她就要离开如洲了,也不是回宁川,这两个地方,有陈理的地方,她不会再停留了,她也不会再为曾经的自己停留了,她要去a市,要开始崭新的生活。
在a市,离开了曾经的梦魇,日子确实明亮了起来,她觉得那段日子就是在赎罪,现在赎完了,她也就过地毫无负担,自在快活。她觉得这里的一切,昼夜的递变,凉爽的夜间跟着炎热的白昼,沉静而晴朗的清晨,宇宙间没有一样,比此更美好。
再也不见,我的总角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