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就全灭了，可江鹭起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突然撇到了旁边书柜一叠红红的纸，拿起一看，原来是他初中奖状，已经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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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8）班陈理同学，荣获全国中小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

　　“初二（8）班陈理同学，荣获省级物理竞赛特等奖。”

　　“初三（8）班陈理同学，在xx学年第一学期，被评为市三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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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更为醒目的是下面“宁川初中”四个血红的大字，刺痛了江鹭起双目。她突然烦乱起来，回到被子里，半年前的对话涌上思绪

　　——回忆——

　　她问：“你不是如洲本地人吗，明年我和王迦荧准备考研，现在想搬出来住，能不能租到比较好的房子。”

　　陈理：“很多啊，a区c区都挺好的。”

　　江鹭起点点头：“行，过两天去看看——真羡慕你啊，在这里有个房子，我们还得花钱。那你父母跟你住一起吗？”

　　“我父母都在宁川，他们在那开公司。”

　　“啊！宁川！我初中是在那里读的！”江鹭起就听到个宁川，兴奋地说。

　　“真的假的！？我初中也是在那里读的！是宁川初中吗！”陈理又惊又喜。

　　“是的！”可江鹭起眼神随即又暗淡下去：毕竟她初中跟那一群人名声很差。她隐隐有些紧张。于是她试探地问：“那你，以前不认识我吗？”

　　“哈，不瞒你说我妈说我初三的时候被车撞过，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陈理抱歉笑笑。

　　“啊，那太可惜了。”江鹭起轻松起来，拍了拍他又担心地问：“不过你这么机灵的人，怎么会被车撞？”

　　“我也不知道啊，据我妈说是我好好走地着，突然从旁边的犄角旮旯里冲出来一辆车。”陈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幸好没残疾啊，只是记忆受损，没办法，就复读了一年，但是就一年啊，记性还是没有恢复得有多好，当时就上了一个不上不下的h中。”

　　江鹭起若有所思地听着来火了：“你居然说h中不上不下！你知道我当年做梦都想考到h中啊！我初中成绩烂，就上了全市最烂的e中。”

　　“那你还能来这个学校？”陈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仿佛在解一个谜团。

　　“复读呗，你都能，我为什么不能。我第一年高考奇差无比，本科线都没过，你也知道e中，每年就十几个人上本科。然后我就去复读了。”江鹭起耸耸肩

　　“嗯，e中出来能考这确实厉害。”陈理夸夸她

　　“当然！再给我两年，清北复交不随便选。”江鹭起昂首挺胸地翘起小尾巴：“但你跟我不一样啊，你这么聪明，不觉得屈才吗”

　　“没办法啊，我已经尽力了，我当时需要每天睡的时间比人家长，才能慢慢修复记忆力。高考压力大啊，成天失眠，记忆更差了。我也想过再读一年，但是医生跟我说我的精神不能再受这么大的压力了，我本来又晚上一年学，我就想算了。”陈理冲她笑笑。

　　“呸，都怪那个撞你的人，我要是知道了是谁，肯定把他爆揍一顿！我祝他永世不得超生！！”江鹭起往地上吐口水，冲着空气挥了挥拳，咬牙切齿：“我男朋友这么优秀，一定是上天看不惯！”江鹭起抱着陈理的胳膊替他感到不公。

　　“没关系啊，记忆力可以慢慢恢复，你看！我现在记性就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个脑残。”江鹭起见陈理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好笑的话，咯咯笑不停。

　　“而且现在考研也可以考到更好的学校，人嘛总得向前看。”陈理漫不经心地笑着

　　“好～你想考哪？我陪你一起！”江鹭起撒娇。

　　“其实我想留在如洲这里。就r大吧！211哦，可得下狠功夫。”陈理其实觉得自己很幸福，或许初三那场车祸，就是为了能换来与江鹭起这么好的女孩相遇。

　　然而后面几个月内，江鹭起慢慢发现了不对，她总觉得陈理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很像。起先她是偶尔会梦到七年前的那个下午，梦到那个青涩冷峻的脸庞上面沾满了鲜血，秀长的眉峰，凹陷的眼窝，消瘦的脸颊，却看不清具体的模样。虽然不说一句话，但他的气场却似乎是在示不甘。

　　她凑近，那张脸变成了陈理！

　　她被吓醒，额头疯狂冒汗，大口呼吸：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陈理！我在想什么啊啊！她狠狠地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两下，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摸到手机，哭着打电话给陈理，他温柔耐心地说：“没事啊没事，别哭，可能是电影看多了吧，你看看我这强身健体，怎么可能会被人打呢啊哈哈？这世上除了你没事欺负欺负我，还有谁会无缘无故打我呢？”

　　江鹭起被逗笑了，又哭又笑地撒娇：“那，我就是害怕怎么办？”

　　“没事啊，正常的，我有时候也会梦到类似场景。”陈理安慰道。

　　可殊不知电话那端的人僵住了：“你说什么。。你也会做这种梦？”她声音颤抖。

　　陈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说：“嗯，跟你说的有点像。我梦到过被一群人围着，着看不清他们的脸，周围是高高的墙。。。我感觉那应该是一个下午吧，天气还挺好的，我还记得当时我旁边也站了一个瘦瘦的女生，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电话那端沉默。

　　“怎么啦？”陈理笑笑：“不会是因为我梦里出现女生，你吃醋了吧”

　　“没，没事了。”江鹭起尽量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江鹭起直觉：七年前初中的那个男生就是陈理。她冷汗直流，装作冷静下来，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几个月里，江鹭起一边在固执找着记忆中那个男生就是陈理的证据，又一边说服自己那个男生肯定不是陈理。

　　她费劲半天找到几个初中同学联系方式，问了半天，七年前那个男生真的就叫陈理！江鹭起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不会真是同一个人吧！

　　可人家都说，初中那个陈理是去国外接受了某种仪器才忘记了过去，而眼前的陈理是被车撞了才忘记过去。不应该是同一个人啊！

　　她又翻箱倒柜找出初中的全校毕业照。

　　没有第二个叫陈理的。

　　这一刻，她终于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了，那眼眉轮廓完全一模一样：陈理就是曾经她初中霸凌过的人！江鹭起是他陈理这辈子应该恨之入骨的人。

　　当时她突然明白了，那种先进的仪器让他忘记过去的同时，副作用会让他记忆精神受损，于是就有了被车撞的谎言，来瞒住陈理。

　　就在前不久，她还祝撞他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哪来什么撞他的人，那个人就是江鹭起自己呀，自己祝自己永世不得超生，真是好笑啊

　　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江鹭起带着这个秘密，从此起打心底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只能选择分手来逃避。

　　———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江鹭起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又挂了两条泪痕。她睁开眼望了望四周，陈理的房间看上去这么宁静，令人安心，可面对不该面对的人，她疲惫至极，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啊！”江鹭起再次在梦中惊醒，毫无疑问，她又梦到陈理，梦到他掉进了深渊，然后深渊里伸出一双大手把她的脖子牢牢掐住，往下拽，她拼命挣扎，仿佛要窒息。

　　她揉了揉自己凌乱的脑袋，走下床想去阳台透透风，却看到客厅若有若无的昏暗灯光。

　　“你在干嘛？”江鹭起走出去问

　　“睡不着啊，看电影。怎么？你也睡不着。”陈理淡淡地说道

　　“嗯，出来走走。”江鹭起回想刚才的噩梦，心有余悸，不敢直视他，便扭头走到阳台，凌晨冷冷的风吹着她的发丝。

　　情绪一上来，她又忍不住了冲出去问：“你怎么会睡不着觉呢，你经常睡不着吗？”

　　陈理被她这突然冲过来一问吓了一跳：“没有啊，白天睡得太多了。”然后又冷不丁来一句：“你不会以为我还有什么精神疾病吧，早就治好了。”

　　“哦，那就好。”江鹭起捡起了丢掉的魂：“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她顿了顿：“那个撞你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报仇？”

　　“哈？”陈理觉得这话甚是好笑：“我为什么要报仇，我妈说该赔的钱都赔了，还要怎么样，难不成我开车再把他撞一遍。”

　　“那，如果”江鹭起像木头一样杵在他面前，似乎难以启齿：“他肇事逃亡还把你撞残疾了，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这种事情肯定留给法律处理呗。”陈理耸耸肩。

　　“如果是这样，你会恨他吗？”江鹭起声音不住颤抖起来，越来越小。

　　“听不清，你坐过来说。”陈理拍了拍沙发，眼睛盯着屏幕。

　　江鹭起慢慢起步，机械地坐过去，跟他隔着一只猫的距离。

　　“刚刚说什么？”

　　江鹭起想了想，把那话咽了下去：“没什么，我问这什么电影。”

　　她是不敢问，怕他的回答会让她更加夜不能寐，让她更加不安，让她心里的阴影越来越大。

　　荧幕上淡淡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周围被无边的黑夜笼罩着。江鹭起眼睛直直的盯着，却看不进任何东西，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巨大可怕的梦魇，随时能把她吞噬。她不敢面对身边人，他就像一个炸弹会将她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