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野猪的庆功会是在两天后召开的。
就算排除巨大的首领猪,其它七头猪最小的也有一米多长。剥皮,放血,清理内脏和肢解都花了村民不少时间。虽然按照公国法律,领地之内的物产都应该归领主所有。但是卡鲁德还没有刻薄到那个地步,除了作为自己战利品的首领猪,其它野猪都让他委托身为存在的乌鲁特分给了维诺亚的村民们。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但他无疑收获了村民不少的感激。有了这些肉源,能让不少家庭的冬天的储备增色不少。
当天晚上,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村民开始陆陆续续聚集在领主府邸门口前的广场上开起了庆典。在身为领主的卡鲁德做了简单的几句开场的祝词之后,村里人开始围绕着燃起的巨大篝火聚会欢庆。
男孩们唱起了当地的民歌、而女孩们也换上了平常鲜有机会穿上的裙子在火遍跳舞,而年纪较大的村民们有些在一边大吃大喝,有的则照看着村里年幼的孩子们,不让他们被耍酒疯的酒鬼伤到。
看着气氛逐渐热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乌鲁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悄悄走到卡鲁德身边。
“大人,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情需要向您禀报。”
卡鲁德放下正准备倒进嘴里的麦酒,好奇的打量着面带犹豫的乌鲁特。
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的绝顶的人,在这一点上卡鲁德对自己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所有他很少做一些揣测他人心思的事情,毕竟那未免太过傲慢。一直以来,他所依靠的一直是常年锻炼的身体,与生俱来的强烈直觉以及在他还是聂凡的时候,每天醒来后学习他依照梦里的情况而特地挑选过的地球知识。
这几天他多多少少的能感觉到乌鲁特有什么事没和他说,不过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先不说无论谁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卡鲁德也很清楚,自己虽然是当地的领主,但说到底还是初来乍到,没什么根基,就像村民们并不完全信任他一样,卡鲁德也没天真到相信村民们真的完全效忠他。
但是他也不觉得村民真的会对他做什么,因为那不符合村子的利益。
在雷栋,没有领主的土地并不会交由当地人自治,而是会被王室收回。王室会指派专门的人员来管理。不过说是管理,这些王室的代理人只是负责收取赋税,他们只向王室负责,职能方面完全和地球各个国家机构下放的地方官员完全不是一回事。
至于仲裁当地的纷争,整修道路,整顿河道,对抗山里的蛮族野兽以及外来的饥肠辘辘的盗贼,这些事情只能看代理人的心情和人品来决定管还是不管。而且王室为了防止这些代理人在当地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人只有三年的固定任期,定时轮换。所以当地人完全无法指望这些人来建设领地,而这些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也因为属于王室,当地人也没有权力去动,更不用说自己来搞建设。
所以就算为了自己,领民们还是需要他这样的一个领主。
“走吧,换个地方谈吧。”既然对方愿意主动交代,卡鲁德也懒得追究,只是给负责调理食物的安迪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乌鲁特来到了宅邸附近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说吧,我看你这几天一直揣着心事呢。发生了什么?”
“那......那个大人,请您相信我,我也不是非要瞒着您。只是这个事情比较棘手,所以我才想等您熟点这里之后再跟您说这个......”
“行了,我又不会吃了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咳,大人,您还记得我之前有次和您提过山里的那群人吧?”
“我记得,前几天我也看了不少前代的笔记,我曾祖在拜尔领留下的日志里也提过一点当年的事情。”卡鲁德稍微回忆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几天就到了山里的那些人过来用山货皮草来交换必需品的日子了,对吗?”
“大人您明鉴。”乌鲁特小拍了一下马屁,接过话头,“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大概两个多月前,前代已经失去意识的时候,山里的家伙就派人过来,送来了这个东西。”说着,乌鲁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亚麻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火红色的狐狸皮,和一串由野兽的牙齿和爪子穿成的项链。
“这是?”卡鲁德接过这两样东西仔细的看了看,皮草算是上品,处理的很仔细也很完整,项链的话虽然做工粗糙,但是仔细看的话,上面的爪牙尺寸都不小,大概是属于山里的棕熊的爪牙。想要做成这个项链,恐怕必须要狩猎相当数量的熊才可以。这么看来也算是难得的东西。
“他们的意思是,希望归化,加入法兰拜尔家的麾下获得庇护。”乌鲁特擦着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整理着措辞,“相对的,他们的条件是希望法兰拜尔的领主能接纳他们族长的独生女作为.......作为妻子.......”说完,乌鲁特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卡鲁德,然后赶紧补充道,“但是那个时候哈根大人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我们就没让使者和大人见面,而是告诉他们大人身体有恙,让他们过些日子再来。”
“约定的哪天?”
“下个月也就是十月的第五天。”
今天是九月二十四号。这个世界的九月也是三十天。
“也就是说还有从明天开始算还有十天......”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卡鲁德的脸色不由自主的黑了下去,难怪乌鲁特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他。
乍一听,这是个好消息。做为领地一大威胁的蛮族愿意主动投诚,卡鲁德还能收到对方首领的女儿做老婆,怎么想都是不亏对吧?
非也。
先不谈对方送来的这个女人漂不漂亮,就假设对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好了。
这笔交易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首先,对方为什么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愿意投诚?那可是他们居住了近百年的地方,卡鲁德猜测,能把山民逼下山,多半是山里面出现了什么变故。虽然具体原因尚不知晓,但大体上逃不出食物不足或者有了新的更大的威胁这两种原因。如果说是前者还好。但要是后者,那就意外着接受这批的蛮族的法兰拜尔家将会直接面对那些蛮族将要面对的威胁。
其次,像维诺亚村这样偏远的乡下乡村,排外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村民们有淳朴,热情好客的一面,但那也是面对商队和旅行者的。如果对方是来定居于此的话那就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村民和山民近几十年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最多只是每年交换毛皮和粮食的时候因为兑换比例有所争吵。但并不代表双方不会爆发进一步的冲突,这种冲突与个人的好恶无关,而是来源于不同的生活习惯,文化传统的冲突。
再者说,根据曾祖父的笔记,这群山民起码在山里已经住了有大概快一个世纪了。已经习惯了渔猎方式的他们能否顺利过渡到农耕的生活方式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倒时候,新的土地开垦好了,也帮他们划分好了居住地,结果山民们要是因为不习惯再跑回山里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而且对于卡鲁德来说,身为贵族,婚姻是一张不能随便使用的底牌。按照公国的法律,虽然不限制贵族男性侧室的数量,但是正妻的位置只有一个。而且在北方,因为巴利安教影响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保证贵族婚姻合法性的不是教会而是王室。就像在南方,没有教会承认的婚姻是不合法的一样,在北方,贵族的婚姻没有王室的承认也是不算数。何况卡鲁德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准男爵,但他好歹也是有公王直接册封的骑士,是直臣,在这方面更是不可能草率处理。
在他看来,他这条命本来就算是捡来的,作为代价没办法自由恋爱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既然要进行政治联姻,就算不能强强联合,也要找个差不多的家族吧?和前代领主不同,卡鲁德不缺人脉,他要真想找个贵族千金结婚,无论是拜托母亲的娘家,大嫂的家族,还是摆脱教父瑞德男爵,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再说,对方这个态度算什么?
想要他们投靠就必须娶他们族长的女儿?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公王陛下麾下的苍蓝骑士团吗?一群住在山里走投无路的家伙居然还敢提这种条件,卡鲁德甚至觉得很可笑,现在有求与人的可不是他。
自己有粮有人有武器,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他这个骑士头衔可是他刀口舔血挣来的!
“乌鲁特,你给我交个底。”收敛了一下心神,卡鲁德示意对方跟自己回书房,路上他问村长,“如果我拒绝对方的无礼要求,你们,是会站到我这边,还是会束手旁观?“
“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乌鲁特赶紧表态,“我们怎么可能站到他们那边,说真的,真要动手咱们在这一带怕过谁?”
“这一带不是只要咱们吗......”
“咳咳咳,我只是想表达那个意思。”乌鲁特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嗯。”卡鲁德点点头。
还好,乌鲁特的答复没什么犹豫。正所谓穷山恶水出——不对,是当地民风彪悍。倒不像公国平原地带那里的居民一样,能不惹事尽量不沾事。对于山民,维诺亚的居民大体上虽然不讨厌,但也确实谈不上什么好感。真要动手倒也没什么可顾及的。
卡鲁德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来到书房,卡鲁德让乌鲁特把安迪和其它几名村干部都叫来自己这里。很快,本就不是特别大的书房显得稍微有些挤。不过事出紧急,暂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卡鲁德把事情的大概讲给在场的人。不过也主要是让自己的随从长了解一下。毕竟乌鲁特知道的事情,其它三名干部没道理不知道。
“你们怎么看?”卡鲁德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家臣们。
“呃,大人,这个事肯定还是要您做主。不过真要打,也无所谓。”安迪的立场很简单。他是卡鲁德的亲信,上司的意见自然是绝对的,毕竟他是随从不是军师,出主意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不过内心深处,他倒是支持开打的。原因很简单,开打他才有功劳可拿。自己身为随从长,升职大概升不到哪里去,那剩下的就只能指望加薪了。
“我觉得这事咱们可以谈谈看,说实话,领内待开垦的土地还有很多,咱们确实是缺人手。”凯恩毕竟干着会计的工作,考虑的方面还是比较多的。“不过大人您说的也对,您的婚事是关系着整个领地的大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
“其实如果对方同意做侧室的话,其它的问题都是小事。”年纪最大的图什库尔确实经验丰富,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他们这个要求并不是针对大人您,多半是针对已经去世的前代的。他们多多少少也应该听说了前代的一些传闻。大概是想用这个方法保证自己族人在村子里的地位吧。”
“啊,的确有这个可能。”这一点卡鲁德也大概想到了,自己来到这里还不到半个月,对方可能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卡鲁德嗤笑一声,“呵,他们想的倒是挺好。不过可惜了。“
卡鲁德转头问铁匠,“卡姆拉,村里武器的库存还够吗?”
“长枪呵圆盾的数量一直都够,不过需要检查下有没有需要更换的。”铁匠掰着手指算了算,“前两天狩猎的时候,损失了不少弓箭,虽然箭头基本都回收了,但是需要通知丹(村里的木匠)补充一下箭杆的数量。”
“那就尽快布置,然后再多储备些弓箭,虽然不一定真的开打,但是准备肯定要提前做好。”
“没问题的!”卡姆拉痛快的接下来任务,“我早就看那些人不爽了,每次总想用一张皮草换走一堆物资。呸,他们说打猎不容易,难道我们在地里的粮食是给他们种的不成?”
听到铁匠的话,其它人甚至连安迪也是一脸赞同。看来着小子融入的够快的啊.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等到下个月。我倒想要看看对面还要耍什么花招。”说完,卡鲁德眼睛一转,吩咐乌鲁特,“提醒巡逻的小伙子们这阵子多留个心眼,像水坝这样的地方多留心。以防万一他们在河流上游那里动什么手脚。”
“您是说他们可能会用毒?”
“不知道,但是小心点总没坏处。”卡鲁德语重心长的嘱咐自己的家臣,“对待敌人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我知道了。”说完,乌鲁特带着其它人离开了书房。
看着离开的众人,卡鲁德走到书房的窗户旁。这里正对着领地东北边的山林。
“今年冬天能不能过的省心,就要看下个月了。”卡鲁德开着黑黢黢的大山喃喃自语。
如果可以,卡鲁德希望还是能不动手比较好。倒不是他怕事,只是真的开打,自己这边肯定不会毫无伤亡。对方一穷二白,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这边别说人员伤亡,哪怕倒掉一块村庄的围墙他都心疼。
这可都是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