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解惑
“邵哥,你说要看有意思的事,怎么又私闯民宅?”
陆遥探头探脑的环视四周。
这是江秋家别墅的地下室,也就是那个陈列着不一般摆设的实验室。虽然各类仪器都保养完全,但依旧是无人使用的样子,以邵梓浅薄的了解,实在是颇为可惜。
“莫名其妙带无关人员办案,我是要向上头交代的。多了这点工作量我去找梁安要解释,他就把这里钥匙借给了我。”邵梓抬眼看看,一切的摆设和之前别无二致,“大概,这就是他给我的解释。”
“什么解释?”陆遥有些好奇,“江哥参与案情的事吗?那确实不符合章程啊,毕竟人家是个医生,但梁队或许是想把人家引为顾问?说起来,我找话题的时候确实和江哥聊过几句代码,他挺博学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听上去好像没怎么实践过。”
“……之前我不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我现在明白了。”
邵梓闻言扯了扯嘴角,再次环顾四周,神情有些古怪。
陆遥没那么多了解,一时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过来。
“你知道,咱们老大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支队长吗?”邵梓忽然转移话题,先清了清嗓子。
这是本就有的疑惑。梁安的年龄在这个职位上实在是太过年轻,只是对外也算左右逢源,实力也确实在线——有极高的案件侦破率作为底牌,因此暂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陆遥知其一知其二不知其三,挠了挠脑袋,“不是说他立过大功?”
“确实,”邵梓,“但你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吗?只能说是原因之一:因为发生这件事时候他刚警校毕业,而不是当支队长以前。那是一场秘密的行动,不过出了意外。你不知道——对于案件结果,当时的局长表情相当精彩,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好过。”
陆遥若有所思。
“除了一开始的案情简报有相当一部分人了解过,详细消息都没有透露。后面进入档案的也都是机密文件,原因不明。当时有一个微妙的细节,包括我们梁队,和当时在任的三支队队长——你没见过,现在已经辞职了——其实都受了些处分。没那件事的功劳,梁队也不会在很久以后王队辞职之后临时顶上当支队长,最后顺理成章的转正。”
“这么说,梁队也算是既得利益者?”
随口揣测的陆遥被敲了一下脑袋,然后光荣闭嘴。
邵梓专心的跟陆遥讲故事:“除了猜测一些被害人和犯人身份问题。毕竟那件事的源头是咱们追踪了很久的大案,最后却把消息彻底封死,很不寻常,局里也流传着一些传说。”
“什么传说?”陆遥当然好奇,又趁机开口。
“当时的犯人只有一个,当场死亡,总计解救了九个人,都送去了医院检查。其余人或多或少受到过度的惊吓,问询后分别转入医院检查身体并进行心理疏导。”
邵梓撇开眼光看向这间实验室中央近乎摆设的手术台,“问题在于,重伤的那个人的情况。”
“我有些……嗯,特别的关系,所以去问了医生,也问过很多人。icu里住的那个胃肠道穿孔,身上有新鲜手术痕迹。梁安做的事也很耐人寻味,现场支援的人亲眼看见他戴着手套把一个黄金饰品放进了证物袋里——虽然那之后,他就被人支走,没有继续跟进了。后来有谁问起这件事,他都摆摆手。”
“难道是吞金?”陆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邵梓点点头,“但有人替她做了手术,取出了异物。但现场是……怎么说呢,用推理小说的说法是一个暴风雪山庄。没有直接和外界通讯交流的途径,没有医疗设施,附近只有一把手术刀,普通的针线,和一瓶地窖里取来的高度数精馏酒。”
“一个医生?”陆遥捕捉到了要点。
“梁安除了工作没关心过别的事,这我们都知道。结果早上他突然反常的出去了一趟,还这么贴心给所有人加餐。”邵梓正色道,“即使一时兴起也不可能,他记不记得吃早餐是一回事,饿极了不从我这扒拉点零食走就算好的了。”
“我就说呢。”陆遥恍然。
邵梓摸了摸下巴,神情愈发深邃,“详细的案情仅凭想象可以有一千种猜测。但单要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分析出能够满足所有已知事实的一个结果,这些信息足够了。早餐是有钱人带的,就说明接下这个案件的梁队心里有鬼。江医生突然高强度参与案件,很可能就是因为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他就是那个医生,主要是因为这个手术台?”陆遥看向实验室的中央,“但这也不一定是他自己摆的,况且多新鲜呢,在一个地下室摆这种东西,说得和用得上一样——我一直觉得是某些有钱人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怪癖。”
她说的不无道理。
“见过正常的实验室摆个手术台的吗?这些设备其实大部分没有实际用途,虽然可以启用但也只是经过了保养。有钱人不缺这点闲钱罢了。不过你说的没错,象征性意义大于实际性意义,不过对于布置这些东西的人来说,或许真不算什么。”
“它们都像是无所谓的摆设,但有着明显的位置区分,比如坐落在整个实验室的中央——地位无论如何必定特殊,起码是知道屋主身份的人摆设的,或许这里全部的东西不是江秋自己的象征性意义追求,而来自另一个人。陆遥,你知不知道枫越集团有什么业务?”
“江哥他爸的公司?我家不是这的,不太清楚具体,但应该很有钱!”
“没错,回去之后我大概查了下,枫越集团早年是技术起家,主营基础软件,近二十年陆陆续续投资了很多新兴科技公司,这里大部分的器械来源企业都有股份。如果说是金主特别要求的样品,跨越很多限制来到这里‘展览’不成问题……”
陆遥显然对里面涉及的现金流心里有数,夸张地张张嘴,“那这里所有的东西只是为了收集癖吗?那也太奢侈了!”
“也许不止这些。”邵梓眯了眯眼,“你没发现吗?虽然江秋看上去对很多事颇为顿感,甚至非常缺乏感性意识,但他的学习能力很强,除了主攻的医学涉猎的知识面也很广。这样的人在一些人眼里有个用途——作为一个人,他是一台完美的学习机器。”
陆遥不由得嘟囔,“这样说就有点可怕了,搞得像江哥会被坏人绑架去做坏事一样……其实江哥这种性格在某些人眼里还蛮好玩的,话不多人还靓。况且他不是挺自由的?”
“或许你可以理解成,在有钱人眼里,这是一种新型的抓阄。”
“抓阄?”陆遥不由得环视四周。
“抓阄。”
“那成本也太高了吧……因为太聪明很有用随时可以改方向,所以科研领域能见到的东西都给他试试,看看哪个领域更适合他?话说他不是要当外科医生了吗?”
“你看他现在有复职的意思吗?我怀疑是因为以前那件事的影响。不管怎样,江秋的际遇和别人有别,过去也值得思索。除了我们现在见到的一切,还有现实的证明。”
邵梓轻轻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一个虽然救人一命,但没有经过批准做临时手术的医生,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进到警局做笔录?我记得清楚,当时来警局做笔录的人只有九个,为了人质的精神状态不被过多的影响,当时他们进去到出来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只是简单确认了几个同样的问题。”
这种涉及各种因素的笔录,虽然是救人一命,但涉及物证和当时状况的调查,没有医院手术繁琐的程序。
当事人即使同样受到惊吓也需要尽快协助完成,而且这么复杂的确认绝不可能仅仅只用这么长的时间。邵梓当时便对案件非常关注,却在市局从始自终没有见到这么一个关键角色,甚至到现在都是只能猜想到他就是这个人。
为什么他不在?为什么没有人说出他的名字?
这不仅仅是客观事实,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了解到受伤的那个人的情况,我——那个前辈很惊奇,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救人一命,但是很遗憾,什么也没发现。别人不解答疑惑只能靠自己分析,但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选项以后就一个人也不剩了。”
“他从进来的第一时间开始,一直表现出迷茫的状态。可能这种状态比较类似于性格的孤僻——但实际上,他应该是不习惯的是周边的环境,而不是抵触交流。江秋也许对这个地方非常陌生,但这确实是他资料上显示的居所。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的生活有了一些变化,甚至可能离开了这个地方。”
擅长外科手术,和梁安非常熟悉。
这些条件完全重合的机会并不多。
如果恰好是一名医生,恰好与梁安相识,恰好在行动中卷入案件,这么多巧合不太可能纯粹因为意外条件汇聚在一起,那梁安之所以受到处分也有很多解释的思路了。
“头儿同时是他的旧识?”陆遥沉吟一会,问出致命的问题,“这里是江哥的地盘,他如果一直以来甚至不在昱州市本地,而是‘刚刚回来’,为什么钥匙还在头儿手上,为什么需要这么做?”
邵梓摊了摊手。
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副支队长,时不时还要替大胆犯事的上级处理后事,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但那又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陆遥提出了疑问,“我看江哥似乎也不是很积极的在了解案情,就好像只是为了耗费在那里待着……”
也不怪陆遥有所疑问。
“之前宋乔雨也说他直觉这位江医生不像常人,他的直觉还蛮准的。反正梁队有自己的想法,带他破案可能也另有原因?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就不必吱声。”
这算是一种提示——对陆遥的提示。
邵梓是只能止步于此,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疑虑——但他知道姓梁的家伙必然有考量,不可能无缘无故铤而走险。他沉吟着探手模向自己耳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么,真正的理由究竟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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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真正杀人,但会代入你想要预测的对象,让自己……成为他们,然后再对他们的行动进行预测。”梁安叹了一口气,“因为你自己确实并没有所谓的特性所言,你不是擅长模仿别人,而是只会‘成为’别人,这就是你。”
任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所以,现在的你是谁?”
“我为什么要说呢?”任一懒散的撩了撩眼皮,“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感慨万分,特别好说话。”
“也正因如此,你才会存在弱点,才会被反过来算计……你忘了你是怎么输的吗?”
任一啧了一声。
“其实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比较倾向于从你的嘴里得到答案。”梁安也靠在了椅背上,似乎太过随意,但言语间却没有一丝松懈。
任一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人的废话不太感冒:“偏要在下一个故事前吗?这样让人很出戏,怎么说?”
“徐晴说,她拿到枪只是一个意外,她也不知道这致命的武器从哪来,只以为偶然捡到这东西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复仇机会。”梁安的目光由此凝滞了一瞬间,而后啧了一声,“这应该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用枪械引起她复仇的欲望。”
任一歪歪脑袋,又展露无辜了起来,但没有立刻吱声,而是卖了个关子,缓缓说道。
“既然你这么牛逼,什么都可以猜一猜,那你应该知道吧——我的枪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