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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述说

来自角落的潜伏者 煌或 2691 2024-07-08 06:29

  “……我从来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这是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的情况。”

  郑春生面带倦色,再度叹了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犯了错,忽略了他也是个孩子,让他自己面对一切,从来不向我这个做父亲的求助——是这我的失责。”

  江秋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其实他在这段时间里心念电转,毕竟没有感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吭声,但他谨遵“场合下需要顾虑他人感受”的守则,在只有自己一个观众、无法理解这种愁绪万千的生成与抒发需要的情况下,仍旧努力作出了独属自己的应和。

  “嗯。”

  他嗯一声,眨眨眼,然后又点了头。

  这应该能代表肯定了。

  “江医生,”郑春生话多起来以后,也习惯了江秋这幅镇静到仿佛全知全能,实际又对状况一无所知的自闭模样,“其实比起倾诉,我更想要从您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江秋暂且闭嘴,不说话。

  他其实有些疑惑,或者对他而言应当是求解的的道路又多了一条,因为自己努力创造的距离似乎因为一个称呼又被打回了原型。但他心中也有些其他活络的信息点,试图找到方法,因为“患者”表现出了主动交流的意愿,似乎比自己先前设想的单方面诉说效果更佳被动——虽然他或许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心理医生,连自己该想什么都弄不清。

  会是什么呢?江秋仔细地想,努力在对方卖完关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希望自己派上用场。

  活下去的方法?这似乎是窘境里最可能的答案,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只是荒野求生,他有很多书本知识,加起来可以给愁苦的中年人讲三四天的睡前故事。但要躲避凶手追踪,缺乏安全感,可能求助梁安才是上策,那就要回到住宿楼,然后……

  江秋考虑自己该如何达成“有用”的目的,然而郑春生的下一句话令他有些宕机。

  “我想要知道,我儿子身上最可能发生了什么。”郑春生抬起头,终于不再躲闪地直视着江秋的眼睛,开始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询问,“你知道很多内情,对吗?”

  自己的猜测天差地别,对方却猜对了。

  或许是作为父亲的责任感随着愧疚再次涌上心头,郑春生的预谋比过去几年来得都要深沉,为达目的用出的手段极其过人。江秋缺少依照人类思维分析的能力,但他自有一套理论,有时甚至能碰到正确答案。但问题在于,之前梁安给他的指示并非如此。

  现有的两个指令纠缠在了一起,导致江秋沉吟半晌。

  他不是在衡量,毕竟无论作为公民还是作为江秋,心中都事先存在着一个优先级。只是如何顺理成章的把这个优先级应用出来,而不损失“安慰”行为的效果……

  江秋仍旧不清楚,他不擅长和“人”有关,需要绝对性随机应变的场景。

  “您不想说?”

  “没有。”江秋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同时发觉自己撒了一个谎。

  一个单凭自己的,十分主动的谎言。

  他一时并没有套用“公式”的余地,否则会意识到自己实际遇到这类意料外事件的同时脑海中应该伴随着正常人感情概念中的喜悦。

  ——只因为他拥有优秀开发领域的大脑确实在那一刻变成了空白。

  “一般来说,失踪到达这种天数,情况会有多危险?”

  比如这种小伎俩。

  然而遇到问题,江秋条件反射般的本能是吐出一个数字。

  存活的概率。

  在江秋眼中,这只是一个普适的概率,根本算不得线索,就像少许盐往往意味着一勺以下的盐,应该无论谁都会心里有数——即使这也并非事实。这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陷阱,只是他的知识面让他完全无法想象普通人的恐惧。

  “如果……如果我当时做出决定,不管什么威胁,去他娘的什么断指、指令,强行直接上岛。”郑春生咬紧牙关,在寂静无比的仓库里甚至能听见令人牙酸的声音,“从第一次被威胁开始就这么做的话……会不会,能够找到他?”

  长久的折磨让他淡化了对之前一步步走向绝望时内心的恐惧,而鼓起勇气以后,他再陷入了悔恨的深渊。

  江秋仍旧不能理解郑春生这种痛苦的挣扎,但也能发觉他的症状和得知自己或亲人患有绝症的病人家属很是相像——介于事件的结局往往伴随着痛苦欲绝的悲号,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但江秋也同样不爱撒谎,倾向于对自己的每一个回答负责,无论是在卷面上,还是在现实的推测当中当中。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没有证据表明受害者一定都在岛上。”江秋措辞严谨,表情凝重,“您这种说法只是猜测,按照一般逻辑,不太可能是现实。”

  “为什么?”

  “极其擅长炫技与威胁的犯罪者往往对自己的手法很有自信,对被威胁的对象持有较为轻蔑的态度,因为他们本就极其自负,认为自己擅长操纵人心,但不绝对。因为岛上环境不利于资源的运输,虽然是天然密室,但作为监控仪器放置的位置难度更高。”

  他过于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出的论据。这种耐人寻味的说法,说给并不冷静也无暇思考的郑春生倒还好说,落在别人耳中恐怕会是另一种滋味。

  身为一个外科医生,对犯罪者的研究显然不是稀松平常的基本功。而“自负”、“认为”这种由个人心理出发的说法,又恰恰并非江秋这个人能够独自推论的结果。

  而世界上显然不存在一本自称能统计所有现今仍旧存在的犯罪者的教科书——而从统计对象的角度考虑,最高明的那一部分往往没那么容易被收容乃至采访。

  但那恰恰是需要这样极端书本的人所头疼的目标。

  抛却所有可能的怀疑,对江秋自己而言,实际结论的来源确实不可言说,他也并非不知道要保守秘密,只是单纯在急忙之下不能保证考虑周全,仅此而已。

  他面对的人相对单纯,但对江秋而言是个麻烦。

  “所以,你的意思是确实有这种可能?”郑春生仍然紧抓着不放。

  走入死胡同的人更容易坚持自己的想法,哪怕别人告诉了他其他的反面意见、方法乃至答案,也会因为满脑子的悔恨和无法听进去半个字。

  更何况,现在是要让江秋调解这种来源复杂而常人通用的情绪,无异于让一只蚂蚁搬动千斤巨石,不能说专业不符,只能说就像逼迫蚂蚁和大象角斗,纯属强人所难。

  但他不知道这件事对自己而言近乎不可能,只看出这种情况似乎和自己来一趟的目的背道而驰,因为郑春生的表情此刻实在不似平常。

  他就要失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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