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变换
当过多的巧合会成为一个必然的结果,对于多数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而不作他想。但对于特定的这两个人,他们都认为这或许也是一种必然。
初出茅庐的刑警还是满腹幻想的阶段,他的联想超乎对所有卷宗通读产生的理智。正因如此,哪怕事实的各个要素更倾向于巧合,他也只会认为这是一种某种程度上的必然。
但在把手放到这位儿时故友肩膀上时,梁安也因此突然惊醒。
他已经太久没想起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正在回避什么。就好像涌上心头的一股热流里,突然迸发出了另外的冰凉液体,洗清了所有由幻觉导致的混乱。
但再多的后悔都已经来不及。
江秋已经转过头,并且认出了这位曾经让自己困惑无比的伙伴,正要开口。
背后还有一车的人,以及不知道身处何方,拿着一整车的公民威胁的人。
“好久不见啊,学弟。”
梁安硬着头皮,以黄嚣应有的口吻热切地凑过去,揽住了江秋的肩膀。
在被套近乎的人被打断后的迷惑之下,梁安就这么把人半拖半拉着带到了一边。
——虽然梁安年龄比江秋稍大,自己也是提早上学的典型,但两人确实同年同级。“学弟”这一称呼本不该出现,因此这也是对江秋的暗示。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着车上乃至于路经行人的生命安全,梁安这样自我安慰。
不过他明白,贸然做出这种举动绝对有自己的私心。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开始猜测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带来造成什么后果——江秋被绑架,江卓也许会动手?他只能宽慰自己,犯罪者或许比警方有着不同渠道的调查方式,这会提高他们获救的几率。
但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旧日的仇怨还是现在的困局,都只需要被放在一边,因为他们现在饰演的是两个在案件中重要的角色。
正因如此,无论梁安对再次遇见这位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旧友有多头疼,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过是一个潜在受害者和一个需要拯救所有人的刑警。
——虽然现在的情境源于梁安自己的选择,但无论是论功行赏还是需要受罚,都只能等到事件结束以后。
江秋就这么沉默不语着被带上了车,其他的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这是我高中时候认识的学弟,是医生。”
梁安还是勉励维持了自己精湛的演技,介绍的可以说是行云流水,就像他们真的经历过一段这么正常的学生时光,甚至还做了补充说明。
“这么年轻?”
医生的年纪多半决定了专业程度,显然对这一概念颇有了解的赵蔷产生了异议,但也不会耽误时间,及时让开位置让这位看上去不太靠谱的医生来看一看李娇娇的情况。
梁安见发展顺利,江秋也询问起了状况,还尽职尽业的顺带做了补充说明:“以前是学生社团里认识的,现在群里也有交流。前几天才听说当初这位非常优秀的学弟当了医生,这才有点印象。相信他就好,这家伙从小到大做什么都不会出错。”
他并不是随意撒的谎。毕竟现在梁安都没想明白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位“同窗”,关系说的太近容易后来引起怀疑,而太远又引人质疑怎么会这么巧合的知道路人的近况。
作为一个靠谱的新人,一个熟练的“后事处理者”,梁安从来都思考的非常周到。哪怕是有可能完全没有用处的细节,他也会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而全部做到极致。
而作为医生的江秋在这方面也许比他更为厉害。因为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在这方面的天赋,更是几乎毫无破绽的记忆力。
如果是平常的医生,因为专业的不同。多少都会对一些并不熟悉的问题感到吃力。而江秋他恰好是。最近似于全通的一部分人——他并没有刻意的去学习太多的东西,只是看到过的东西恰好都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检查过小女孩的症状,以及和他的父亲李丰年进行简单的对话以后,江秋就发现了病症的名称。
“打过哪些疫苗?”江秋抬头看向李丰年审慎的询问道。
但李丰年并不是超人。他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终于支支吾吾出了一些比较笼统的称呼,但也足以让江秋认识到这件事情其实就是原因。
“流感,她即使打过疫苗或许也会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江秋言简意赅,“一些简单的药物就可以缓解症状,但具体还要到……”
车上人太多,本就是江秋不太适应的环境,但他刚想下车之前就被梁安再次带了回来。
这时江秋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究竟在哪里。梁安把眼光放的放到那个通讯器上——下车之前,他把这个物件递给了唯一有空闲的赵蔷。
“下一个指令……”赵蔷呢喃道,“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但是……”
于是江秋也上了车。但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没有任何慌乱,就像他原本计划中就是想要这么做一样。
但他仍旧不解其意,面孔上浮现出了对世界更多的迷茫,梁安也坐回了他原本之前就坐着的驾驶座上。
从驾车离开公园到到达这个医院附近的一处路人经过的地方,梁安都担任着司机的角色,有时他甚至也有了一些作为绑匪的代入感,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到离奇的事情。
也许江秋仔细思索一番以后也会这么想,但你在发现好像车上的人不会让她回到医院以后,他就把精力全部投入在了李丰年怀里,仍然非常难受的女童李娇娇身上。
作为一个医者的悲悯,或许从他的同伴和老师身上已经模仿的很有一番意味了。
梁安这么想着,但也在同时等待赵蔷传来的讯息,并且为了避免灾祸一一照做。
他们开车行驶出了一段距离,到了一个相对僻静四下无人的地方。梁安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车里的容易被引爆的不利因素太多,单凭他一个人显然不能做些什么。
异变在此时发生。
他们在车里静静等待了很久。因为刚才车辆正在行驶,江秋不好打针,而停下后做好了前序准备,他终于从那个鲜少派上用场的奇妙药箱里掏出了那管抗生素,小心翼翼的给女童注射完成。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动向的梁安,也发觉了熟悉的剧情似乎就要上演。
车辆的周边忽然冒出了烟雾:和梁安一开始马前失蹄时完全一致:绑匪在让他们完成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行动以后,再次利用气体将他们催眠。
而也正是在这时,这不知是不是被改装过的车给了他们新的“惊喜”——车门再次自动落上了不可见的锁,以致于梁安在本能性地进行脱逃措施以前,就在此失去了意识。
脱离掌控,这是梁安最厌恶的事情。
但当如此简单的事态混入了其他因素以后,连他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在再次失去意识以前,梁安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绑匪究竟要带他们去哪里?让他们做些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失踪的那些人,他们现在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