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清零
赫泊特医生耷拉着脑袋蜷缩在火炉边的椅子上打着盹。
直到远处镇中心的清晨钟声响起,他才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使劲擦了擦睡眼惺忪的眼睛,他艰难的站起身,揉着因为睡姿而有些僵硬的腰椎喘着粗气。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那个躺在床榻上沉睡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和后悔。
这专家......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靠谱啊!
昨天晚上听到一半就自顾自的睡着了......
合着我都白讲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赫泊特捏了捏眉骨让自己打起精神。
他缓步走到了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喊道:
“阁下?阁下?”
“快醒醒!已经早上了!”
无人应答。
躺在床上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浑身僵硬的宛若一具尸体。
要不是感受到少年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赫泊特都要认为他已经睡死过去。
再次用力拍在他的身上,见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医生有些发愁。
今天是工作日,他得去镇子上的诊所会诊。
要不是另一个值班的医生早在几天前就请了病假,他还可以想办法推脱,但如今诊所里就只有他一个医生,
他不得不去。
那么他就得把这位来自密斯卡托尼克自由神学院的专家独自扔在家里......
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是他自己邀请人家来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还没有完全确信这位专家的身份。
上帝保佑!
他到现在连这位专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就像是刚刚脱离温室的小花朵。
赫泊特实在是不敢相信久负盛名的学院会派这样一位年轻人来提前调查。
当然最主要的则是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志。
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些,那要是这位专家醒来之后四处乱跑,被教友会他们的人看到的话......
赫泊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黑水镇镇民的极度排外,他可是深有体会。
当初他来到黑水镇所受的阻挠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却的,何况这位专家还是个亚洲人。
要不是当初他咬着牙,壮着胆子参加了那个邪乎的黑水镇传统血腥仪式,他还真没的机会留在这里,更别说和爱丽娜在一起......
一想到这赫泊特就不禁的挠着自己的下巴两侧,那几道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痕。
而这些跟鳃似的伤痕就是当年仪式上所造成的,象征着海洋成为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虽然它们早已愈合结疤,但最近几年不知为何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痒起来。
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那逸散的思绪,赫泊特迷茫地挠着那本就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
“这可怎么办啊......”
......
伴随着七声钟响的结束,新的一天彻底到来。
在初升阳光的渲染下,黑水镇仿佛从黑夜的冬眠之中彻底苏醒过来。
昨夜浓郁的迷雾此时也已经散去,只留下温暖的光芒照耀大地。
最后赫泊特还是心软了。
他没有强硬的将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年叫醒,而是让他继续睡着。
不过为了防止少年醒来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在枕头旁留了一张便条。
上面标注了一些他家里的注意事项,并嘱咐着少年不要出门,调查的事情等他晚上回来再做讨论。
伴随着房门嘎吱嘎吱的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可不一会儿,陈浊悄悄地睁开了眼。
陈浊其实早就醒了。
早在那清晨钟声被敲响之前,早在赫泊特还在睡梦之中,
他就已经手持粗绳,悄悄地站在赫泊特身后。
一整晚,他都在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除掉赫泊特,以防事态到后面会变得不可控制。
但犹豫了许久,陈浊还是强忍着杀意放下了这个念头。
虽然赫泊特那诡异扭曲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但陈浊知道他并不是主观上要加害自己,而是自己早在穿越之时就已经被那个灾厄盯上了。
不论那如梦境般的灾厄到底是真是假,它已经给陈浊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陈浊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在深海中蛰伏的黑暗之物。
就那么惊鸿一瞥。
视线交汇的瞬间,陈浊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狂暴所摧毁了。
在那巨大深邃瞳孔的注视下,他赶紧自己肺中的空气被尽数剥夺,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中的氧气都被掠夺干净!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存在都被那深渊之中的存在撕成碎片!
虽然下一秒他就从那无边黑暗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
而一旁没有任何异常的赫泊特正蜷缩在椅子上打着盹。
窗外依旧是那浓郁的黑夜,没有什么长满触手的邪物;
炉中的火焰也依旧烧的旺盛,给陈浊带来了温暖的光芒;
而陈浊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变化,他看手还是手,看脚还是脚。
但前那闪着红光,已经降至零点的理智值正残忍的提醒他,
他真的看到了什么。
那是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之物。
理智,这对于陈浊来说是一个异常熟悉的词汇。
它代表着一个人用以认识、理解、思考和决断能力的数值,是正常人都应该拥有的。
而失去理智的话,就会变成疯子,这也是正常人的观念。
那么按照正常人的观念来看,陈浊从小就是一个不那么理智的孩子。
这点从他那密密麻麻的住院记录就可以看得出来。
要不是陈浊还会克制着自己,穿越前的青山精神病院就会是他的终生归宿。
那么如果我本来就是疯子,现在再疯一次的话,是不是负负得正,我就变正常了?
陈浊不知道,他也不在意。
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他的感觉无比的美妙。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更加的清晰明亮,他的精神也从来没有这么饱满过。
哦,对了,还有那醒来后无时无刻都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
那是晦涩难懂的杂音,多种声调交错着的无意义呢喃。
陈浊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咧开了嘴角。
他长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真是感谢这位不知名朋友送上的大礼。
有了这些声音他总算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