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稣希
苏子慕家是三室一厅,以前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现在是他和她一起住。江漓的房间在他房间对面,每天早上两个人就会来一个照面。
从最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很多时候,江漓总会有一种和他是老夫老妻的幻觉,好似他们在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平日里江漓总是最早下班回家,她总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而他也会常带他一起见他的朋友,每当朋友问起,他总是在第一时间介绍他们的关系,给足了她的安全感。
身边的朋友同事几乎没有一个人羡慕她,而她总是笑笑,没有说话。
有些幸福,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人们总会觉得那是幸福的,可真正的幸福从来都不是从别人口中的出来的,而是自己的心。
“小漓,我好想你啊!”
江漓刚接通电话,电话里苏念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江漓笑着,很是无奈地摇着脑袋,“快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几秒,苏念的性子,她还是很了解的。每当她摊上事,哪一次不是这般……“献殷勤”。
江漓清了清嗓子,“嗯……有话快说啊!仅限这一次,免费帮你,不收‘小费’的。”
以往当苏念摊上什么复杂的事,都是她帮她理清的,当然她也不是活菩萨,也不能事事都让她依赖自己,为此她只能每次会向她要“小费”。
这次就当她奖励她一个月内没闯祸的奖励。
“不说?”江漓微蹙眉,站在房间落地窗前,视线落在窗外,“不说的话,那我就挂了!”
“别呀!”
电话那头苏念终于肯说话了。
“我不挂。”
“我现在在医院……”苏念语速缓慢地说着,话说一半边被她打断,“你说你在医院,怎么受伤了?拍戏受伤的?”
听到她说在医院,江漓有些待不住,转身就向房间外走去。
“其实不用……”电话那头苏念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掐断。
“……”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江漓一出房间便迎面撞上客厅沙发上的人投来的目光。
苏子慕扫了眼她换了身衣服,沉默几秒,还是问了句:“你要出去啊?”
江漓有些愣神,但还是迅速地向他点了点头,“嗯,苏念现在在医院,我得去看看她。”
听到她要去医院,苏子慕从沙发上起来,几步迈到玄关处,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见状,江漓指了指他手里的外套,问:“你也要出去?”
“嗯,我送送你。”苏子慕说。
江漓本想要拒绝他,可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江漓来到苏念说的那家医院,刚一下车,苏念便从医院里跑了出来。
“小漓——”苏念边跑边喊,一路跑到两人面前停下。
江漓看到她能跑能跳,恍然了然挂电话前她未来得及说出的话,“所以,不是你受伤了?”
苏念点头,感到抱歉,“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还你们跑一趟。”
“你说什么呢?反正也无事,来一趟也没什么的。”江漓安慰她。
“对了,不是你受伤了,那受了伤的是谁?”
苏念有些没绷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害怕地哭着,口齿不清地说着话。
“是……是季云深,他,他今天……因为我,是我,是我害得他受伤了……”
江漓听得七七八八,“所以是受伤的人是季云深。”说完,江漓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见他没事也便放心了。
高中的时候就数他们三个人能玩在一起,是最好的朋友,曾经约定要上一所大学的,可是……她失约了。
不过好在他们如今相逢了。
苏念哭着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哭的梨花带雨,江漓看的心疼,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十月的苏河,晚风如刀,刺骨凛冽,气温多变。刚出来的时候还没起风,现在冷风骤起,冻得人直想发抖。
江漓注意到苏念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连衣裙,手冻得冰凉,便把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给苏念披上。
身后,苏子慕看到她的动作,幽深的眸子里一抹墨色迅速融开,看着她瘦小单薄的背,唇线一紧。
江漓此刻直顾着安慰苏念,早已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先进去吧!”
苏子慕的声音倏然响起,两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他在。
江漓回头看向他,仅一秒,又看向已经止住哭泣的苏念,“走吧!我们进去吧!”
苏念走在最前面带路,苏子慕走在最后面,进医院的时候,苏念余光头瞥了眼身后的人,只见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手臂上。
江漓没多想,听到苏念喊她便加快了步子。
手术室外,苏念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江漓让她和自己坐下来等,却怎么也叫不来,只好放弃。
医院里的空气都夹杂着冷气,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闻,她一向不喜欢这味道,只能忍着心里的难受陪苏念等着。
江漓是怕冷体制,经不住冷,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肩上的衣服,将衣服穿好,紧紧地将自己包裹着。
苏子慕的衣服很大,她只能紧紧地将衣服拥在她的怀里,不让冷空气有丝毫钻进去的机会。
衣服上残留着他身上那么淡淡的香味,江漓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很香。
苏子慕将衣服披在她肩上,告诉她一会就回来,也没有告诉他的去向。江漓也没有问他,只是默默地等着他。
高中时,她也是如此,只要他说让她乖乖在原地等他,那她便一定会等他,直到他回来。
只是她和他都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们,也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让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是一场乌龙。
季云深只是脑袋撞得出了血,被送去了包扎。苏念误以为他被送到了急诊室,最后还误以为他伤势严重而抢救无效,两个人对着陌生人哭了好久,最后还是人家家属说了句“他是你们谁啊”,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愣住。
最后发现并不是季云深,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两人在取药处找到了季云深,看到季云深好好地站在那里,苏念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得知两个人对着陌生人哭得死去活来,季云深笑得直不起腰,躲过了被砸死,却差点没被笑死。
苏念揪着他的耳朵不放,两个人瞬间打成了一团,江漓自觉地远离了两人,独自一人出了医院。
江漓靠在医院外的墙壁上,漆黑的夜里,喧嚣的城市里渐渐拉下帷幕。
寂静的夜里,总会有那么个人被心事烦扰。
头顶上的圆月高悬于空,孤寂冷清,向诉说却无人能诉说。
“我们离婚吧!”
江漓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男子面不改色地说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坚决,背后的他就越是懦弱。
她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可她知道,此刻男人的内心正承受着莫大的煎熬。
她看到男人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着,整个肩膀也在颤抖着,而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一张病例单。如果她没猜错,他只是想用他的绝情逼走那个他喜欢的女生。
她不懂男生做的这一切,为什么他们彼此不能一起面对,为什么明明自己不忍却还是要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为什么不能用进剩下的时光陪在爱人身旁?
她只为那个女生觉得不值,为什么付出真心却得到的只是一句“我们离婚吧”。
眼看着男人准备离开,江漓下意识地抬起脚步,却在脚步落下的那一刻顿住。
她有什么资格对被人的决定评头论足!
凭什么?
可是如果不说,或许他们都会留有遗憾吧!
“江漓?”
身后苏子慕回来,看到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向她在的方向走来。
他的那句“江漓”,让她下定了决心。她看了眼向她走来的苏子慕,当即又转身向那个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还好男子走得不快,江漓没跑几步便追上。她拦在男子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等一下。”
“抱歉,打扰你了,”江漓抬眼看着男子,这才发现他的面色真的很不好,或许他已经知道他时日无多。那她有了一定要说的理由,“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了你的通话内容,我知道你那样做只是希望她不收你拖累。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过问你的人生,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不要让爱你的女生失望,可以吗?”
男子看向她,眼底早已黯淡无光,可是他还是给她回了一个微笑,感谢她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可是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他不想再回头了。
“谢谢你,亲爱的陌生人。”男子笑着留给她这句话,绕开她继续独自一个人走着。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江漓望着男子缓缓前行的背影,孤单飘零,心中倏然觉得人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一个人孤单前行,旁人都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走到最后,只有他自己。
“刚才医院门口那人,你认识啊?”回去路上,苏子慕问她。
“那人?”
江漓想了一秒,说:“不认识。”
苏子慕余光瞥了她一眼,想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又不找到怎么开口,最后强制自己专心开车。
江漓盯着车窗外盯了几分钟,心里被那件事压得喘不过气,她此刻只想能有一个听她诉说的人。
此刻在她身旁的人是他,也唯有他。
她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作为她的一个诉客,只做她一人的诉客。
江漓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男人专注地开着车,车里黯淡的光线让她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他脸部的一丝轮廓,那利落的下颚线,让她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苏子慕。”
江漓终于开了口,在晦暗的环境下,给了她对他说心里话的勇气。
她话音刚落,苏子慕侧过脸看她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嗯?”
江漓侧身靠着座椅,一双眼睛晶莹剔透,宛若星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要如实回答。”
苏子慕笑着,“你说。”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男生都那么绝情啊?”江漓问。
苏子慕心顿一秒,轻声笑了笑,“我也是男的,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
“嗯,也对。是不应该问你这些,如果你有‘徇私舞弊’,那这就不算数了。”
听到她说的“徇私舞弊”,苏子慕差点笑出声,问:“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江漓没回答他是问题,继续问他,“苏子慕,你有什么留有遗憾的事吗?”
苏子慕淡淡道,“有。”
听到他的回答,江漓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她知道,他遗憾的事应该是没能和他的初恋修成正果吧!
想起他的初恋,他似乎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起,哪怕只是无意间,一次也没有。
究竟是有多遗憾,即便分开了,也不愿提起对方。
他一定很爱阮黎吧!
江漓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在给自己上刑,一刀一刀的凌迟。
可是她还是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如果以后我生病了,我要离开你,你会挽留我吗?”她问。
问出这个问题后,江漓登时大脑清醒,瞬间捏起一把冷汗,坐直背,改口道,“这个问题不算,不算。”
苏子慕没开口,依旧专注地开着车。
到家时,苏子慕将车停好,视线落在一旁副驾驶座上熟睡的江漓,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一坐车便睡觉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苏子慕将她从车上抱起,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江漓睡得不安分,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着,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苏子慕抱紧了她,生怕她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摔到地上。
听到她在呓语,便好奇地将脑袋凑近,试图想要听清些什么。
“苏子慕……”
“嗯。”听到她口中喊着自己的名字,苏子慕认真地应道。
“苏子慕——”江漓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苏子慕轻声一笑,“我在。”
江漓动着身子在他怀里蠕动着,却被他的双手又紧紧地锢住,任她怎么反抗也不行,“嗯——”
最终江漓放弃反抗,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双手紧紧地锢住他的脖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苏子慕笑出了声,垂眼看着怀里的她,回想起她在车里问他的问题。
他还没有回答她。
他认真地看着她,不疾不徐道,“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