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慌了，立刻向前挤去，人群更骚乱了。

　　但随之，只听几声铁棍敲动卡车的嘭嘭声响起，警卫员呵斥道：

　　“老实点，说了不要拥挤，故意扰乱秩序的人，我们不会视而不见！”

　　可事关能不能吃上饭，会不会饿死，这谁能冷静下来？

　　所以人群继续冲撞拥挤，只希望自己尽快能分配到营养液，但这次，警卫员动手了。

　　人群传来了惨叫，还能看见警卫抬起的握有铁棍的手臂，起起落落。

　　人群立刻冷静了下来。

　　警卫员真动手了，人们可不敢再放肆，只能继续排起队。

　　可是……

　　这新型营养液……

　　该怎么办？

　　小何心情再次低沉了起来，他盯着那装有高式营养液的大桶，水面逐渐低落，直到落到桶底。

　　不！

　　高式营养液分完了，只剩新型营养液了……

　　不……

　　小何绝望了。

　　警卫员则不以为意，他们开始将新型营养液分出去，但人们不满的声音很快响起：

　　“怎么回事，为什么分给我们的营养液这么少？”

　　听到吵闹声，小何清醒了过来，他立刻踮起脚，见一个妇人正质问警卫，她被分配的新型营养液比其他人少！

　　“这是新型营养液，叫做‘高效饱腹营养液’，效果比传统的营养液更好，蕴含能量也更高！

　　以后都会采用这种新型营养液，但现在产量不足，只试点分配，

　　所以这次只有五分之四的份额，但请大家放心，之后产量跟上，每人将得到更多分配！”

　　“不，你们骗人，给我装满！”

　　但警卫的解释没人听，人们只是吵闹哭诉，而警卫劝导无效后，便再次用手中的警棍让人群老实了起来。

　　只是绝望的气息已经弥漫。

　　而小何则感觉天彻底塌了，现在他只能被分配这种新型营养液，份额反而比其他人还要少，这……不公平！

　　一点都不公平啊！

　　“轰隆隆……”

　　卡车渐渐远去，而小何则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眼已经被灌满的塑料桶，“不……”

　　绝望再次弥漫而来。

　　母亲和妹妹还在等着他……原本的营养液都不够用，现在却还少了这么多……

　　该怎么办？

　　怎么办？

　　心情沉重无比，但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一切只会让他感觉更痛苦。

　　散去的人群都颇为沉默。

　　以往的热闹消失了，人们都黯然地离去。

　　他也是其中一人，拖着营养液桶，他一步一步往家里挪。

　　回到了家，便见母亲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我来吧。”

　　母亲拄着拐杖朝他走来，便在他依旧愣神间，接过了他手里的桶。

　　“重量轻了好多，小何，你被人抢了？”

　　“妈……”

　　小何忽然感觉眼角无限酸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妈，没人抢……是那些警卫说这是新型营养液，只给五分之四……”

　　“怎么可能？你被骗了？”

　　母亲生气道，“小何，你学会撒谎呢？”

　　“不，我没撒谎，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后面的人都只有这么多，妈你可以问其他人！”

　　“这……小何……”

　　母亲恍惚了许多，“可这本来就不够……现在还缺斤少两……他们是要饿死我们吗？”

　　她的身躯有些倾斜，好一会才握紧拐杖，“小何，我们先进家里吧。”

　　“好……”

　　小何低头道，跟着母亲进了家里。

　　家里因阳光的投射而充满阳光，只是他们却感觉不到温暖。

　　妹妹在内室喊道：“妈，你们回来啦！”

　　“乖，营养液到了。”

　　母亲柔和道，“我去拿碗。”

　　“好！”

　　妹妹的声音兴奋不已，听声音已经在穿鞋了。

　　妹妹这般期待，小何更难受了，妹妹还不知道他们被当作实验对象了！

　　母亲将装有营养液的塑料桶桶放在桌上，倾斜着将营养液倒出半碗的份量。

　　小何只感觉绝望，却忽感一丝香甜的气味飘了过来，让他不自觉抬起头来。

　　他轻嗅一口，好甜！

　　甜得仿佛不真实，仿佛做梦一般，只有梦境中才会有这种香甜的味道！

　　淡淡甜丝丝的香味是从那倒有营养液的塑料桶内蔓延而出，这香气来自……

　　小何转头看去，即便气味没有颜色，但他依旧一眼将目光锁定在了那盛有营养液的瓷碗内，

　　仿佛梨水一般甜黄色的液体微微拂动，

　　甜甜的香气就来自这里！

　　咕噜！

　　肚子不争气地闹腾起来，饥饿再次涌现，几乎要吞噬掉他。

　　冷静！

　　稳住颤抖的心神，稳住那颤抖的双手和双腿，那是给妹妹的，自己不能抢走！

　　“呼~冷静冷静~”

　　强迫自己冷静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何深感困难，这种感觉就仿佛……

　　落水的人看见了浮木……

　　这是求生的希望！

　　心脏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快，肺部也鼓动起来，他的肠胃蠕动地更剧烈——一切都充满了对那营养液的渴望。

　　冷静冷静！

　　这可是实验性质的东西，一定要谨慎对待，不要被迷惑住了！

　　对了，传统的营养液不是闻不到味道的吗？

　　这新型营养液变得有味道了？

　　好事，还是坏事？

　　感受着咕噜作响的肚子，小何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食欲是人类进食的动力啊！

　　人们吃饭不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卧室内传来了拖鞋拖地的声音，转头便见自己那瘦弱的小妹扶着门框兴奋探头望来：“哇，好香！”

　　“小鬼。”

　　小何笑了，见母亲还在倒营养液，这份是给他的，母亲最后才会倒她自己的。

　　小何向前，轻轻吮吸着这诱人的香甜，控制着没有一口倒入自己口中，他将桌上盛有营养液的瓷碗端起，

　　端给了走来的小妹：“给，小鬼。”

　　“谢谢哥！”

　　妹妹接起碗，似乎也闻到了香甜，眼睛睁得格外大，但她却突然问道：

　　“哥，这次怎么更少呢？少了好多……”

　　小何瞥见母亲的动作一滞，他便解释道：“小九，这是新研究的营养液，所以现在量比较少，但……”

　　“啊，那是不是说我们之后又只能吃一点点呢？”

　　小九立刻沮丧道，她应该是想起了之前营养液没储存好导致变质，以至于他们最后只能在饥饿中用借来的一点营养液填肚子的时候。

　　小何便摸了摸她的头，“小九，没关系的，不用担心。

　　你不是一直喊饿吗？你先把这营养液喝了，填填肚子！”

　　“好吧。”

　　小九心情虽然有些低落，但手中瓷碗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实在让她早就把持不住了，

　　小九深深吸了口气，满脸享受，然后小心翼翼将瓷碗捧向了嘴边。

　　瓷碗与小九的干涸嘴唇触碰，瓷碗抬起：“咕隆！”

　　小九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惊喜地眉头挑得极高！

　　“咕隆咕隆~”

　　小妹喝得实在太快了，让小何都不由有些担心小九会不会噎住。

　　小妹将头仰得越来越后，倾斜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咕隆咕隆咕隆~”

　　“哈~”

　　随着一声异常满足的哈气，

　　小九已将瓷碗捧成了与对面竖直的角度，然后手一甩，将碗拿下，舔了舔嘴唇，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满足与快乐。

　　甚至脸上都满是兴奋。

　　这营养液不会加了兴奋剂吧？

　　小何忽而担心起来，他可还记得这玩意是新类型营养液了。

　　母亲此时又说道：“小九喝完了？好玩呀，小九够不够，不够的话，妈妈再给倒些。”

　　是啊，小九喝得这么快，会不会喝完了，都感觉没喝？

　　那这样是不是感觉不到饱意？

　　这样可会更容易饿的！

　　也会吃得更多！

　　小何逐渐皱眉，这次营养液本就比以往少了不少，现在还要让妹妹多吃些——虽然，他也希望妹妹能吃饱，

　　但他更清楚，现在吃的多，那以后他们就只能都饿肚子了！

　　不应该仅为一时贪欲，就让之后的几天饿得痛不欲生，这个道理他已经懂得不能再懂了！

　　感受着自己依旧空荡荡发痛的肚子，小何愈发觉得小九做的不对。

　　不能这样吃完营养液，还拿明天的份额填今天的不足！

　　正要出声让母亲不应该老是这么惯着小九，但小九却兴奋地用手擦了擦嘴，对他们开心道：

　　“不用了妈，我吃饱了！”

　　“你……吃饱了？”

　　小何本想指责的话语硬是憋了回去，转而不可置信地叫道。

　　妹妹看向他，狡黠又得意的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哥，我饱了，我吃不下了！”

　　妹妹的样子确实很得意，完全不像骗他们的样子，可这……

　　怎么回事？

　　以前的份量都感觉不到饱意，何况这缺少了的份量？

　　这不合理啊！

　　嗯……区别是什么？和以前的区别是什么？

　　似乎是……小何将头转来，看向那装有营养液安静的塑料桶，是这新型营养液的问题！

　　这……

　　难道，这新型营养液真的比之前的营养液效果更好？

　　这合理吗？

　　不合理啊！

　　妹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催促与期待的语气：

　　“哥，妈，你们为什么不喝，你们赶紧试试吧，这次的营养液好好喝，超好喝，你们快尝一下吧！”

　　小何又看向妹妹，便见妹妹瞪着大眼期待不已。

　　他又看向母亲，

　　便见母亲站在桌边，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她便将碗推给他：

　　“小何，既然小九说很好，那你也试试？或许，这新型营养液真和以前的营养液不同了呢？”

　　小何犹豫了一下，看着妹妹期待无比的眼神，妹妹脸上已经完全没有找不出一丝饥饿的困苦了……

　　看着妹妹期待的脸，他感觉有些如梦似幻，毕竟，妹妹上次露出这般自在的神情还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呼！”

　　端起碗，小何深吸一口气，将碗靠近嘴边，甜丝丝的气息尽数涌入他的鼻腔，让他嘴角有些抽搐。

　　但自己可不能在妹妹面前丢脸，那样喝营养液，可真是太狼狈了！

　　轻一些，稳一些。

　　他逐渐将碗靠近自己嘴边，“呼！”

　　手腕愈发抖动，“呼呼！”

　　张开嘴，倾斜瓷碗！

　　温凉和甜一瞬间被他感受到，让他两眼立刻大睁！

　　“咕隆咕隆！”

　　营养液尽数倾泻而出，润入他的肠胃，让他干涸的胃部立刻如春苗被春雨滋润一般活跃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

　　弹奏出一首美妙的节奏，“咕隆咕隆咕隆！”

　　“好甜，好好喝！”

　　一口又一口，营养液被他控制不住速度地灌完，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喝完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抬高着头，瓷碗竖直着……

　　碗里不再剩余营养液……

　　自己喝完了？

　　就这么喝完了？

　　哦，我哥哥的脸面，怎么像妹妹那样！

　　但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小何的注意力，他感觉胃部畅快的蠕动，饥饿迅速消失无踪，

　　可明明这才半碗营养液，他为何却感受到了满满的饱腹感？！

　　他饱了！

　　不可思议的，确实的饱了！

　　小何震惊万分，这种饱腹的感觉虚幻而真实，他颤着手摸向肚子，

　　没错，他的身体都在雀跃，它们都在因为能量的到来而激动不已！

　　这感觉，太棒了，太美妙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吗？

　　不，一定是所谓神的恩赐吧？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感谢上天，感谢上帝，感谢灶神，感谢神农，感谢高教授！

　　感谢让我能吃饱饭的所有人！

　　胃部还在畅快地蠕动，它们尽情地吸收着营养和能量，小何发现自己竟然止不住笑脸，自己的嘴角莫名的翘起……

　　满足了，他彻底满足了！

　　妹妹满怀期待地凑了过来，眨巴着眼：“哥，感觉怎么样？很不错是吧？感觉怎样？说说呀！”

　　看着妹妹脏兮兮的面庞上闪闪的大眼睛，他笑着点头：

　　“是的小九，我也吃饱了，好饱，好幸福！”

　　“哦！”

　　妹妹挥起拳头，伸手一指母亲，“妈，你快也尝尝，这次的营养液实在太棒了，妈，我命令你快试试！”

　　母亲微微笑着，“好好，我也试试。”

　　母亲又露出了她那温馨的笑容，小九跑了过去，扯住母亲围裙，晃悠着让母亲快点试试这新型营养液！

　　“好好，我这就试试。”

　　母亲显然拗不过小妹，她端起营养液，也喝了下去。

　　而后，母亲果然也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喝了一口的母亲喃喃道：“这味道……”

　　已经惊愕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