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恋
12月,这个城市的冬天还是下着雨,想见到雪真是好难,雨点滴答在香樟树叶上,又静悄悄地滴落在安小暖和夏晓深的肩头。
今晚她们相约去看了电影,结局里的男女主人公果然如她们所料没能在一起,那么多爱而不得,想想自己,也不觉得惋惜了。
雨伞下,安小暖挽着夏晓深的胳膊问:“晓深,你说现在的电影套路为什么都差不多呀?”
“或许是每个人的感情经历其实都大同小异吧。”夏晓深说。
安小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对呀,无非就是相遇又别离,确实都差不了多少。”
“相遇也分短暂和长久,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只是昙花一现,总会有人执你手,同你看繁华世界,守护你永恒岁月。”夏晓深转头看着安小暖,她的眼眸总是亮晶晶的,鼻梁挺挺的,有点少数民族美女的味道。
“晓深,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安小暖问。
夏晓深惊讶的笑了笑,问:“哪一点呀?”
“我最喜欢你乐观、积极向上,永远充满正能量。”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夏晓深莞尔一笑,反问安小暖。
安小暖看着她,有点期待,回答她:“我也很好奇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嘛,最喜欢你温暖、理性、又多愁善感。”
安小暖有点不解:“多愁善感有什么可喜欢的。”
“不是所有人在多愁善感之后还能乐观积极的,而你永远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地上的水坑倒影着她们的样子,冷风夹杂着雨滴撒了过来,沾湿了安小暖和夏晓深的头发,她们紧挨着肩膀、握着同一把雨伞迈着轻快的小步子朝车站走去。
安小暖很庆幸,这个年纪的她们眼里还有光,她们看得清岁月的坎坷却从不畏惧。
第二天下班,夏晓深让安小暖陪她去种睫毛,安小暖有丝丝诧异,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她们很早之前就聊过要去种睫毛的事情。
种睫毛用不了多久,1个小时就搞定了,她审阅着镜子的自己说到:“从前我以为这双眼睛可以看透很多人,后来我才发觉我连自己都看不清。”
隔天早上,夏晓深依旧是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进公司,只不过今天她们都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既熟悉又陌生,她还是那个她,可她又不像她了。
中午安小暖问夏晓深;“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干嘛?”
夏晓深回答说:“去相亲。”
“什么,你要去相亲?”安小暖惊讶地大叫,吓得旁边睡午觉的同事一激灵,她悄声补充说,“早说嘛,我可以给你介绍呀。”
夏晓深说:“今天准备去见的这个也是朋友介绍的,看我单的太久了他们不忍心,但估计也没什么戏。以前心动的时候小鹿乱撞过,但被撞晕了;后来小鹿乱撞的时候,已经撞死了。前任成了过往,后任成了无望。”
“那我能不能八卦一下,最近你和那个前任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又不盼着复合,干嘛要联系。”她很坦率地说着。
“那万一哪一天他邀请你去参加婚礼,你去不去?”安小暖又问。
夏晓深回答安小暖说:“其实,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不仅仅是去参加前任的婚礼,还有和前任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夏晓深和方子远的初恋开始于高二,持续了四年,最终不欢而散。又过了四年,彼此才扯开心结,像朋友一样正常来往。夏晓深说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她想到和他的从前。
安小暖记得去年冬天的一个中午,当时还是工作日,方子远过来找她,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可安小暖却感受到一丝不该有的悲凉。方子远190cm身高,阳光大方,跟夏晓深很般配,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情侣。
夏晓深的心里一直有个禁地,那就是篮球场。分手以后,夏晓深都是从篮球场匆匆经过,不多看一眼。
那天吃完中饭,在她们公司旁的大学操场里,方子远走进篮球场借了一个篮球玩着,问夏晓深:“我以为你结婚了?”
“结婚?开什么玩笑?”夏晓深回答,又恍然大悟,“是朋友圈发的那个结婚的假链接吧?”
“好像是的,我还傻乎乎地点进去看了看。”方子远说。
“能告诉我你看到那个链接时是什么心情么?”夏晓深笑眯眯地问。
“有点惊讶。”方子远转身,秀了一记漂亮的投篮。
“除了惊讶就没了么?”夏晓深追问到。
“额,还有一丝失落。”方子远抱着捡回来的篮球站在原地,没有看夏晓深。
休息的时候,方子远看着大学里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突然感慨了一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夏晓深接了一句:棋输了可以重新下一盘,只是有的人不愿意而已。随之,两个人又都陷入沉默与回忆中。
方子远是高中篮球队的队长,夏晓深自然爱屋及乌。那时候只要有比赛,夏晓深都会去看,方子远投进篮球的时候会转头给夏晓深一个微笑,那样的青春岁月想起来都万分耀眼。场地外还有一帮小女生欢呼雀跃,只有夏晓深最淡定,因为她坚信方子远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有一次夏晓深刚到篮球场就看到方子远被对方球友撞倒在地,她跑过去的时候,围在方子远身边的球友们都紧张地站起来给她让出一条道,都称呼她为嫂子,告知她方子远被撞到的原因。还有一次,夏晓深路过足球场被飞来的足球砸中腰的时候,另一边篮球场上的方子远看到后立马奔跑了过来,其他球友也跟着过来问嫂子有事没事。
夏晓深嘴角带着一丝遗憾的微笑,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地老天荒,可惜现在再也没人那样子叫我了。”
7月份的时候,方子远的哥们结婚,也是他和夏晓深的共同校友,两个人应邀参加,同行的还有两个高中校友。四个人提前一天驱车前往,下午五点就到了。去的时候气氛还好,回来的车上氛围变得好凝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出发前他们碰面的时候,那两个校友只是对夏晓深说了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貌似真的是蛮尴尬的,曾经是情侣,现在是哥们,连之前的朋友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一起相处,没有人提起从前,也没有人问起以后;其中的遗憾和不舍,或许也只有夏晓深和方子远最清楚。
婚礼前一天,他们一起在城市游走,路过体育场时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去打篮球,夏晓深像从前那样站在场地外默默等待。那天她手机里全是方子远的照片,她翻着相册感慨着,高中那年手机还没在学校普及,从没有机会拍出他帅气的样子;可现在手机都是几千万的像素,却拍不出她和他的过往。
晚上住酒店时,新郎给夏晓深定了单人间,带着其他人去打麻将,方子远陪夏晓深回到酒店,站在门口从包里掏出一件干净的短袖给夏晓深作为睡衣,互道了明天见。
婚礼当天,是夏晓深心情最沉重的一天。新郎接新娘之前,要在家里集齐亲友团录视频作为纪念,夏晓深本不想去,却被人拉了过去站在方子远身旁,司仪在调整亲友团的队形时把她和方子远挤在了正中央。一瞬间夏晓深就有些恍惚,如果当年没有放开彼此的手,婚礼的正中间就应该是她和方子远,可是他们却在这么美丽的时刻尴尬地并排站在一起。
接完新娘后,大家都没去婚礼现场,甚至连中饭也没吃,就开车往回走。不知是真困了还是大家都不想说话,气氛在车子发动起来的那一瞬间就沉重起来了。夏晓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回到城市后,夏晓深下了车独自坐地铁回家。过了一个小时,方子远的哥们发微信问她到家了没,而方子远却对夏晓深没有任何问候,他知道她没吃中饭,也知道她有低血糖,可是依旧什么也没问。
安小暖安慰她说:“或许他哥们发给你的那条微信就是他给你的问候呢。”
那是夏晓深第二次和方子远一起参加婚礼,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两还是甜蜜恩爱的情侣,而这次他们之间却似乎相隔千里。夏晓深说:“和他一同参加完婚礼,我突然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也结婚了,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参加他的婚礼?”
是啊,或许有一天再也不会突然好想你,可就怕某一年的某一天,祝福他新婚时,会哭到不能自己。
安小暖问她:“你是个多情的人吗?”
“多情且长情。”她这样回答安小暖。
夏晓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释然,像是看透了这一切,她的眼神从开始的雾气,到后来的清澈,只用了短短一两分钟而已。她冲安小暖笑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安小暖又想起了万川,想起那个自己曾爱过的少年,想起那夏夜的萤火虫,想起和他在校园里漫步,还想起他温柔的拥抱……他在哪里?他还好吗?他会不会也在某个时刻突然就想起自己呢?
他有女朋友了吗?他爱她吗?他会不会突然某一天给安小暖发来一份和别人的结婚请柬呢?
没有答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他走了,梦醒了,再也回不来了。
下班路上,安小暖独自坐地铁,戴上耳机听着电台,主播在分享一篇关于爱情的故事,安小暖旁若无人的就掉了眼泪,将头埋进腿里,小声地啜泣着。
我们忘了那个前任,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前任,处在这个死循环里,不知所终。
我们明知自己没有从一而终的幸运,也没有了非谁谁不嫁的执念,更不知此刻的人能否相守一生,却依旧渴望被爱也会深爱他人。
多情不滥情,深情不寡情,拥有不贪嗔,执着不偏激,该来的总是会来,夏晓深没有放弃,安小暖也是。
此刻的万川,在韩国练习生里并不出众,异国他乡的环境、语言、食物、竞争氛围都让他倍感煎熬。
他的韩语并不好,毕竟之前并未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好在韩语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是方言,他一方面听网课自学韩语,一方面和精通中文的韩国练习生积极交流。他忙的焦头烂额,每天只有五个小时的睡眠。
但他不服输,毕竟国籍在身,他不愿丢人;二来他心气高,也不甘人下,所以他宁愿每天泡在练习室里,想以一个好成绩从这里毕业。
闲下来时他就会想起安小暖,那个简单善良的姑娘,她和他在一起时,没有提过任何物质方面的要求,她想要的只有爱情。
她常说:“面包我自己可以买,你只要给我爱情就好。”
可是,他没做到。
他是后悔的,可错过的再也无法挽回。他会时常点开安小暖的朋友圈,可是她的朋友圈什么也看不到,她不愿在此分享,或许身边已经有了随时能分享的人。
的确,景懿现在基本每天都会和安小暖联系。两个人经常会把当日所见所闻分享给彼此。可能是闲的没话找话,也可能是真的想和对方分享当下。分不清,道不明。
“今晚有空陪我参加个聚会吗?”景懿发来微信问。
“什么样的聚会?”
“我老板撺的局,就那个把我喊过来搞健身的会员,说不定他也认识你,他以前是咱们公司的初创会员。”
“聚会是要干嘛?吃饭喝酒吗?”
“嗯,可能还要去K歌。”
“我怕吵,还是算了吧。”
“那好吧。那你今天晚上打算干嘛?”
“看会书就睡觉了。”
“那我去你楼下找你吧?”
“你今天不是有聚会吗?”
“我也不是很想去,你的决定坚定了不去的意愿。”
“算了吧,你别折腾了,你来回也不方便,咱俩住的地方离得又远。”
“我打算重新租个房子,租到你附近,这样就方便了。”
“你可真能折腾。”
“反正我孑然一身,又没什么牵挂,搬个屋子小事一桩。”
“那你房租押金能退吗?还没到期吧。”
“还真是巧了,两个月后刚好到期,都是命呀。”
“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干嘛?”
“哦。”
“那一会我到你楼下给你打电话,吃点东西,或者你看着我吃点东西。”
景懿到了后,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你不累呀?”安小暖问。
“不累呀,精神得很,就想找你聊会天。”景懿说。
“微信和电话都可以呀,还非得见面。”
“那能一样吗?要是微信电话能搞定一切,干脆人与人都别当面交流了,都呆在自己房间好了。”
“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
“事实而已。”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你还记得何平吗?”景懿问。
“嗯,记得,怎么了?”安小暖不禁好奇起来,微微皱了眉。
“他今天给我发微信了。”
“嗯,说什么?”
“跟之前一样的,问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安小暖心里升出一丝感动,原来真的有人还在牵挂着自己,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就是幸福吧。
“你怎么说的?”安小暖问。
“我说我打电话再问问你。”
“你这算撒谎吗?”
景懿摇了摇头:“并没有啊,我的确是需要问问你的意思,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毕竟你当时从长沙走的时候,连我都不联系,我想,你应该是不想和之前的人有瓜葛。”
“是呢,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何平真的挺在意你的,他有联系你吗?”
“有,他只发微信,连语音通话都没发起过,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嗯,他人是不错的,既想知道你的消息又不过度打扰,跟我之前还挺像,我好像也没给你打过电话之类的。”
“那你是为什么呢?”
“我啊,我在等你主动联系我,如果你哪一天想通了,或许会主动找我,但我失算了,你还真是蛮狠心的,要不是在重庆见到,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景懿说到后面,流露出委屈巴巴的语气。
“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联系你们。”
“你是不是还是没放下,没放下他。”
安小暖用释怀般的语气,笑了笑说:“怎么可能,这么久了,不值得。”
“对的,不值得,还好你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
“嗯,你快吃吧,别总说话了。”
景懿点了点头保持了沉默,他也想起了过去。
回忆这玩意总是不受人控制,冷不丁地就冒了出来,强制自己不去想也是不行的,只能任由它在脑海中跑一圈,然后再由着它突然溜走。
有人说,初恋是件小事,可我觉得,初恋是件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