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幸晓云和吴志刚的故事

第47章 下篇 (十四)

  腊月二十九了,归心似箭。吴志刚一路上全是和晓云之间满满的回忆,他自嘲自己的不淡定,想起一开始见面那几次,自己还是那么的无所谓,大谈自由。他想起曾经开玩笑让晓云把自己当风筝放的事,这会儿,他就想做一只扑进小姑娘怀里的小兔子,接受她的爱抚。

  “你瘦了,肯定熬夜写稿子了吧?”

  “你也是,上课消耗体力吧?要是我在就好了,天天给你补。”一阵忘情地拥抱后,他俩相互抚摸着脸颊。

  “说说你的演出吧?观众喜欢你吗?”

  “还是说说你的寒假课程吧?可别累着。”两个人都想了解不在时对方的情况,又着急问又想多抱会儿多亲会儿,忍不住又傻笑。

  “我都好几次梦见你在我床边站着。”

  “我还梦见你钻我被窝咯吱我呢。”

  两个人正说着情话,咚咚咚,有人敲门。

  “晓云,我们来啦!没想到吧,怕你过年孤单,我们都来陪你!”幸晓霓在门外喊开了,他们夫妇和孩子、马若兰夫妇带着大包小包,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妈,爸,姐,哥,当当,我太高兴了!你们来了真好!不是说大年初二三才过来吗?”

  “我们给你个惊喜啊,不想让你三十和初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小吴啊,三十儿和初一叫你爸也来一块儿吃饭!我一会儿和晓霓去超市大采购。”马若兰高兴开始安排。

  “晓云。你妈和你姐带了好几样你爱吃的家乡吃食,过年给你好好补补,你就好好歇着。我还带了咱们那儿的包谷烧酒,小吴,一定叫你爸来啊!”幸安平拿出个塑料酒桶给吴志刚看。

  “好了,咱们先歇会,一会儿一块去超市,我们帮忙拿东西。这聚到一块儿真不容易。让晓云和小吴呆屋子里歇着,小吴是不是刚从上海回来?”常百川看到吴志刚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当晚,一家人就提前吃了顿团圆饭。各自聊着最近的事,其乐融融。饭后,晓云坚持要下楼送吴志刚,其实是想单独多跟他说几句话。

  “你说,过年后,咱们今年的运气会不会好起来?你的病治好了,我也会收到肾源的信息?”路灯下幸晓云拉着吴志刚的手,慢慢地走着。

  “就是,会的。我们就是一条咸鱼,也该翻翻身了。我在舞台上,感觉还挺好的,这可多亏你,你就是我的观音姐姐。”吴志刚不是贫嘴,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是习惯不郑重地说话了。

  “我在讲台上,感觉也挺好的,这个可要谢谢孤毒求肾和叶老师,一个给我引路,一个给我指导。”

  “那我对你有什么用啊?”

  “怎么说呢,你让我不着急,你让我觉得有依靠,有安全感,你让我放松,即使是病来了难受的时候。对了,你还让我对周围的一切感兴趣。也许没遇到你,我对小孩学习以外的零七八碎,可能没那么有兴趣有耐心,我可能就是个凶巴巴的老师了。我不是都给你封了那么多头衔啦。”

  “我这么好啊。我自己可没觉得。我就想尽量好起来,把肾给你。”

  “别,我舍不得。其实因为有你,我真的不着急了,真的。你那一阵陪我透析,陪我生活,我挺享受的。即使一直那样,也可以接受。”

  “晓云,跟你在一起,其实我也挺享受的。你才是我的宝贝,让我亲亲你。”

  路灯下的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好久好久没有分开,就像是一棵树稳稳地矗立在夜色中。

  屋里常百川饭后给大家说,想在三十或初一饭后,让吴志刚跟幸晓云领证。他已经争取了老丈人作为同盟,为了避免当时出现意外,他决定趁晓云出门跟大家统一阵线。

  “也是啊,反正两人也挺好的,一领得了。”幸晓霓表示认同。

  “顺其自然吧,我们可以随便提提,但别强求。而且,别让人感觉我们是怕吴志刚变心,这样搞不好会伤人。”马若兰没有反对,但她没有强力促进的意思。

  常百川冲老丈人点点头,他觉得大家意见差不多,就不多说了,等着认妹夫吧,也祝这小子好运,到时给家里人能带来点实惠。

  大年初一晚饭桌上,各种祝福和碰杯后。常百川开腔了。“咱们难得聚一起,尤其是今年,三家凑一块了。我有个提议,志刚和晓云这认识也有半年了,感情这么好,我们看着都高兴,要不然你们过年后就把证领了,怎么样,志刚,正式成为我妹夫?”早有准备的幸家人,脸上都堆着笑,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吴跃进一听就乐了,直说好啊好啊!随即又叹了气,说家里寒酸,怕对不住晓云。

  吴志刚和幸晓云都是一愣,没想到话题跑到他俩身上。吴志刚先说:“叔叔,阿姨,哥,姐,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呢,就是不想那么仓促和随便的。”吴志刚要治病,要适应上海的工作,结婚的事他真没想,原来也就是想,等一年半跟笑场解约了回来。

  “哥,你想把我早点赶出去啊,我可没在我妈怀里享够福呢!”晓云觉得姐夫也就是多喝了几杯,顺嘴开个玩笑。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日民政局不上班,春节后一上班就去,几分钟就办完了!”然而常百川不是开玩笑。

  “吴志刚,我看好你,你会红的,我会有个明星妹夫。”

  “哥,你不知道,自由自在的生活多难得啊,明星的生活咱驾驭不了。我就想早点治病,把上海公司那边的债还了,回来跟晓云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不对不对,那话怎么说来着?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你要这么想,明后年过年,咱们去你上海的别墅里过!”常百川说得激动起来。

  “你是不是喝多了呀,你咋不奋斗到省城。先给咱买套别墅呢?”幸晓霓看着常百川撺掇别人努力,心里有点来气。

  “哥啊,你的好心我知道,等我在上海医院治完这个疗程,我一定抽时间办。”吴志刚突然意识到点什么,但是他不愿往哪儿想,更不想跟姐夫杠。

  “哥啊,我们两个是豁牙子吃肥肉,肥也不嫌肥,我们就先凑活着,等吴志刚这次先治完病吧。”

  “为什么要凑活呀,你看你同屋那个小朱,多实际,一点儿不含糊,早早把证领了。”

  “小朱是小朱,晓云是晓云。你咋看着,比晓云还急。咱们就是建议,什么时间办,让他俩自己商量。”马若兰发话了。

  “哥,小朱我了解。她其实总怕自己输不起,怕好不容易找个老公,没看住人家跑了。你对你妹子没信心还是对小吴没信心啊?”幸晓云看到常百川坚持意见,她意识到他的顾虑了。

  “我有话要说!你们听我说,我有个想法!”幸晓霓突然激动起来,妹妹说凑活的话刺激了她,她有老公有孩子,妹妹现在这情况,婚都不敢接,一股莫大的同情袭来。在这团聚的时刻,她既幻想以后两姐妹的家庭其乐融融聚一起,又似乎担心另一个相反的悲惨场面。这一刻,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刺激她,她忍不住要说点什么,这个种子在第一次听说妹妹得病时就种下了,仿佛受到主的鼓励,种子要破土了!

  “晓云,我想把我的肾给你一个,这样,你就可以高高兴兴的领证结婚了,再过几年生个孩子!”幸晓霓终于憋出了这句话,她的眼睛亮闪闪的。

  “你!”常百川被榔头敲了头一样的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话题的转向令他猝不及防。

  “晓霓,不用你,用我的!”幸安平被大女儿的勇敢无私激励,一股当家男人雄风冲了出来。

  “姐,爸,你们都干什么呀,不用你们的,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我一个人病,不能拖累你们也跟着受罪。捐肾不是捐血,你们想想,假如我是两只手断了,可以移植的话,要把你们谁的手切一个给我吗?反正切了也死不了,咱们都变成一只手,有这个必要吗?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接受自己的命运。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不想牵连你们。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叔叔,姐姐,我治病就是为了给晓云捐肾做准备的,我想办法挣钱也是为晓云,真的不用你们的,我要给她捐肾,肯定得是夫妻,肯定要领证的。万一不符合条件,我只要有口气,我也不打算离开晓云,我就是她的一条狗,打我走也不走。”幸晓霓和幸安平说捐肾的话,把谈话的气氛搞得悲壮了,幸晓云豁达,吴志刚的幽默,避免了气氛进一步凝重。

  “滚,当狗谁要你啊!”晓云被逗笑了。常百川撇撇嘴,心说老婆你真是个猪队友,突然来这么一出。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他是能找到很多案例的,对吴志刚是不是会变心,他有很大的怀疑。但是老婆和老丈人这么一闹腾,他也懒得再催办证了,走着瞧吧,但愿人长久。

  初三下午,起了湿寒的风,夜里无声无息地下起了雪,初四早上人们拉开窗帘,惊叹着一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新世界。

  吴志刚和幸晓云约着去省城东南的原上赏雪。那里曾经是历史上的皇家园林,原上有大大小小的墓冢,近几年陆陆续续被保护开发成为遗址公园,地势高,视野开阔,登上高高的覆斗状的大冢,可以远眺南山,东望莽原,西送夕阳后,再北观城市的万家灯火。

  “亲爱的,我家人催我们节后就领证,你没生气吧?按理说,这种事都是男方向女方先说,提亲定亲,再领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姐夫在吃饭时就提起来。”

  幸晓云想起那天饭桌上的话,事后她还没跟吴志刚聊过。这会儿两人在雪地里拉着手走,除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四周一片寂静。

  “说真的,你有没有顾虑、紧张?有没有点担心,万一我身体好了,又发达了,看上什么别的女人,把你甩了?”吴志刚笑着问晓云。

  “你能不能适应工作,能不能顺利住院治疗,我都担着心呢,哪里会想到后面的事?”

  “你姐夫他们想得远啊,我能理解,他们为了保护你。他们想给我身上盖个戳,这个戳就证明我是你的!”吴志刚笑嘻嘻地说道。

  “我当时也感觉到了,但是你这人表面随和,内心清高,我怕伤了你的自尊。”

  “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吧?你要觉得必要,我们就节后马上去领。”吴志刚说得认真起来。

  “我真的也没想马上领啊。这个事情,咱们是不是应该在一个舒舒服服的天气,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去办呢?”幸晓云解释道。

  “不但要舒舒服服的天气,还要一个仪式呢!我小时候特别讨厌仪式,我就觉得假模假样的,大家都在装,都在演。可是我这几年看到什么仪式,都忍不住想哭。真是的。”

  “唉,我也一样。你说这是为什么?”幸晓云问。

  “可能我们害怕吧。我们觉着自己是在这世界上来过的,可是我们也许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走了,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也没什么证据。所以我们看到那些婚丧嫁娶的仪式,看到那些证明人生重要时刻的仪式就特别感动了吧!”

  “哦,也许吧。”幸晓云没怎么想明白,这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站着别动,好吗,我下去一趟。”吴志刚眼睛一亮,突然对幸晓云说。

  刚才他们边聊边爬,已经登上大冢。原来大冢南坡脚下是墓碑,墓碑前是一大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地,可能是草坪,现在被雪覆盖着,好像一块大大的白幕布。

  “你干嘛啊,你小心别滑倒了。”幸晓云一个人站在冢顶,看着吴志刚往下的身影越来越小。

  “你千万别动,等着。”吴志刚边冲晓云喊边急急地侧身一步步往下滑动着。

  幸晓云紧张地看到吴志刚,生怕他摔跤,直到下去到平地边上时,她才松了口气。只见吴志刚也停在那里不动了。

  “晓云,你在顶上朝北边转转,等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你再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好不好?”吴志刚打过电话来。

  “你搞什么嘛?你小心点!”幸晓云猜到吴志刚可能要搞什么鬼,但是具体搞什么,她也猜不透,就按指示挂了电话往北边走,边走边忍不住好奇地想。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吴志刚电话才过来。幸晓云娇嗔着:“你再不打电话,我都冻成望夫石了。”她赶着往南边走,走着走她呆住了,南坡下面的平地一点点进入了她的视野。吴志刚蜷缩成一个小点,侧躺在雪地上。

  一个大大的繁体“爱”字,出现在那块雪地上,“爱”中间那个“心”字最中间的一个点,就是吴志刚自己。

  “晓云,我连滚带刨,我幕天席地,我对着这千年的古迹,我想告诉这里的日月星辰,我想告诉这里草木雪原,我想让这一切做个见证——我——爱——你!”

  晓云在手机上收到了吴志刚的这句语音,她脑补着吴志刚刚才在雪地上又滚又刨的样子,看着眼前天地间这个吴志刚用身体写成的大大的“爱”字,在这苍茫的冰天雪地里,热乎乎的眼泪充满了眼眶。

  喧闹又忙碌的假期像烟花一样短暂,商场、游乐场、庙会,这些都是健康人的人间烟火。幸晓云和吴志刚,大部分时间还是日常一样的去医院透析,吃饭,散步,按摩,说话,看书,写各自的东西,只不过日子太匆匆,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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