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寂寥无人。
淌满月光的街头,冷风吹动着小店的铁门吱呀作响,在漆黑静谧的街道上十分诡异。
与街上的昏暗不同,这家小店亮着微弱的灯光,便于客人在货架上寻找商品,也防止客人浑水摸鱼——小店每天的销售额都和出货量对不上,商品失窃多在夜晚的营业里。
收银台旁边还架着一个小台灯补光,灯光更为明亮。若是收到了大面额的假币,造成的损失更为严重。
“35元。”店主缩在厚实的棉衣里,呼出的气瞬间化为白雾。
陈执递出一张100面额的联邦币,接着用便利袋装着商品。
自从经历过两次灾变后,人类的工业水平急剧下降,大多数平民们使用的手机为技术简单、造价低廉的功能机,无法支持移动支付功能。
店主接过纸币,先是通过手指触觉,再将纸币放于灯光下查验水印,很快的验出真伪,再给客人找零。
陈执接过店主的找零,提着袋子走出小店。
店主并没有“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之内的客套,长安区长时期的底层生活足以磨平所有中年人的热情。
在陈执走后,店主关掉了店内的灯光,等待下一位客人购物时再打开。
长安区的电费,可不便宜呢!若是不节约,再遇上生意惨淡的时期,水电费、税收、给相关部门的孝敬,这几项加起来可以让忙碌一整年的他颗粒无收。
陈执走在空旷的街头,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竖立着路灯,但没有一盏路灯是亮着的。
三次灾变后的蓝星变化很大,如今人类对风能、太阳能、潮汐能等各种自然能源的利用率大幅度下降,再加上如今长途输电的代价太大,长安区的电力只能支撑居民的正常生活用电。
外环平民区的路灯早就成了摆设,一到了夜晚便真正的陷入了黑暗。
只有长安区的正中央是灯火通明着,高功率的路灯彻夜常亮。那里居住着富人、官员、学者……
在平民区的人眼中,随着夜晚降临的黑暗仿佛已是常态,只有夜间站在高楼上远眺,沐浴着从长安区内环溢出来的灯光,看着那如昼日的世界生出别样的情绪。
阴雨天里人行道上路况很差,脱落的地砖处形成的小水坑还能借着月光避开,但一些完整地砖下积着水,踩上去一翘便能溅你一裤子污水,这才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陈执对路况十分熟悉,得以保全自己刚刷净晾干的鞋子。
陈执仰着头打哈欠,冷风便从领口吹了进去,瞬间消灭了他的困意。
今天是周六,陈执睡了一整天,最后还是饥饿唤醒了他。
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平民区普通青年积极向上的精神。
无人的街道寂静冷清,但忽然被一阵铃声打破了宁静,那是汽车的鸣笛。
陈执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黑暗的街头若有所思。
一束白光照亮了街头,连蚊虫的羽翼在灯光下都清晰可见,随即迎面驶出的竟是一辆汽车!
随着能源的逐渐枯竭,和灾变后石油等矿物资源的开采难度过大,这些资源多用于军工业和重工业。
所以燃料汽车几乎绝迹,人们出行多用自行车、公共电车。
若是在白天,平民区内出现一辆汽车,吸引力甚至超过姿色艳丽衣着暴露的美女,绝对能吸引多数人的注意!
汽车驶入街道便关闭了远光灯,在积水的街道上减速滑行时溅起一阵阵水花,最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陈执的身前。
汽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壮汉,一身的肌肉将黑色的西装撑得鼓鼓的。
壮汉拉开车门,弯腰恭声说道:“少爷,家主说有事让您回去一趟。”
陈执惺忪睡眼上的眉头微皱,“阿浪,又有什么事啊?周末也不让人休息!”
名为阿浪的壮汉抬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我也不知道,但家主的心情不错,兴许是什么好事。”
陈执叹了一口气,“走吧走吧。”
待陈执坐上车,阿浪为他关好车门后,环顾四周检查并没有什么异常后他才上车。
汽车再次发动,调头之后驶出了街道,在外环空旷的街头奔驰起来。
车灯照亮了马路两侧,偶尔遇见一两个醉汉呆立在马路中间,在汽车一声鸣笛后,醉汉们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钢铁猛兽是一辆汽车,麻溜的让开道来。
车里十分安静,带着白色手套的司机专注着路况,因为汽车的急剧减少,平民区的人相关的交通意识很薄弱,横穿马路是常事,还有很多人不走人行道只走马路。
直到驶过一条弧形的通道,穿过一道高墙下二十四小时的重火力警备,进入了长安区内环,路上的车流开始多起来。
这道警备线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与外环充满黑暗和恶臭的街道不同,内环不仅是被各色的流光照的灯火通明,甚至连空气都充满了清香。
霓虹灯下几个发色各异的青年勾肩搭背笑闹着,灯光照耀下深陷的眼眶中满是萎靡;宽敞的马路上几辆改装后的陆空两栖机车风驰电掣,传出的引擎呼啸声盖过路边利用多普勒效应测速仪的警报声。
估计又是那家大族的纨绔,在内环外围举行街道赛车。钢铁机械与年轻人的荷尔蒙之间相互碰撞,显得肆无忌惮。
白色手套司机嘴角微抽,驾驶着汽车靠近路边行驶,仔细注意着后视镜里会不会再次出现造型浮夸的危险改装机车。
这种车身两侧架着“炮管”极其违背空气动力学的机车,随时都能点燃燃料推进剂,迸发的高温高压气体瞬间能让机车提速,展开翼臂后飞行速度最快能达到十马赫。
不谈机车高速行驶拥有的巨大动能,便是携带的火力就能比肩C系列单兵机甲,其危险性不言而喻。
副驾驶上的阿浪抱着膀子闭目养神,平静的面容下却没有一丝懈怠,留意着周身的每一丝异动。
后排的空间很大,陈执躺在经过人体工学设计的座椅上,刚上车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陈执再次睁开眼睛,阿浪那张大脸从前排探过来,伸手拍着他的肩膀。
“少爷,到了!”阿浪笑道。
陈执一把推开眼前这张大脸,任凭谁被扰了清梦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阿浪笑呵呵地下车为陈执打开车门,车外已是灯火辉煌。陈执一把将手中的便利袋拍到阿浪的胸口,“拿好我的晚饭。”
陈执走进前方那栋古风别墅,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羽绒服,站在这栋古风别墅前显得格格不入。
陈执走到门前,便有侍者躬身推开了门,门后便是这栋别墅的会客厅,客厅软装的主调为碧玉石色,像是如玉器般润滑而充满灵气的色彩,地面铺装为淡黄色,家具以红木为主,显得十分有格调。
客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都是陈执的长辈,陈执进门时还传来激烈的争吵。
坐在首位的老者两鬓斑白,面色不愉,他指着墙边的座椅示意陈执坐下。
陈执心中暗骂不靠谱的阿浪,老爷子这也叫心情不错?
穹顶下围坐的人再次出声,首先开口的便是陈执的二叔陈仲煦,他在长安区政府高层任职,离长安安全区总统一职只有一步之遥,在陈氏的话语权很大。
“救济金制度应该在长安区全面取消,经历过两次灾变后人类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我们不应该再浪费资源来救助那部分混吃等死的平民了。高筑墙,广积粮,长安区必须要节省资源来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的灾变了!”
陈仲煦话音刚落有人认同道:“我赞成二哥的观点,联邦的其他安全区,英伦区十年前就取消了生活保障制度和救济金制度,蜀都区也在年前通过决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