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女无疑是极美的。
她的皮肤甚是白皙,却不似病态的白。五官轮廓是正统的东方人种,但其实不像炎黄人。眉色如黛,唇红似血,嘴角处总是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有时你看她的眼睛,像是被摄人心魄的媚狐儿撞进怀里,入眼处尽是妩媚妖娆,有时你看她的笑容,又觉她宛似年方二九的青葱少女,惹人怜爱。
但这一切都不是江流从窗外飞出去的理由。
但江流真的从窗外飞了出去。
在他见到鸢女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弹弓般射出了窗外,碎裂的玻璃在炽热的阳光下倒映出斑斓的色彩,江流从二楼摔到地上,莫名其妙地大喊了一声:
“尤哈娜!”
“我在,江流阁下。”
“弄醒我!!!!!”
对面的病房里,萝拉睡得蒙蒙醒,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此先伏在她床边休息的陈柔陡然抬起头来,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却看见了在地上打滚卸力往外跑的江流。
陈柔当机立断地抄起床边的那柄直柄长剑,一时间气势变得凌厉无匹,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落到了底下那供病人散步的庭院中。
“江流阁下,我检测到您的生理状况一切正常,您并没有在做梦。”
“什么?!”江流还在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逃脱的方法,听见尤哈娜的回答,却猛然一愣。随后,他便听见身后陈柔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江流转过身来,眼下一花,却看见陈柔身旁忽然多出了一道红色的影子,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扣住陈柔的手腕。
“没事的。”
一滴冷汗从陈柔额间渗出。以她C级的敏捷,竟然完全没能意识到有人从身后靠近了自己,认得那来人的相貌,心中更是骇然。
鸢女冲陈柔笑笑,转头看向江流。
她缓缓朝江流走去。
江流愣在了原地。当尤哈娜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在做梦时,他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鸢女还在靠近,他右眼的眼罩深处闪过一丝流光,随后是此先未曾出现过的巨颤。
鸢女在他面前站定,恰好是一只手臂的距离。
于是她伸出手臂。
青葱般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江流右眼处的眼罩,又轻轻抚上江流的脸颊。
脸上的触感无比真实,冰凉,细腻。江流不知该作何反应,也没有后退。
鸢女的眼睛忽然有几分失神。她轻呐道:
“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越长越年轻了。”
江流说不出话来。他的视线被鸢女的眼神所占据,他的脑海被尤哈娜闪出的瀑布流所占据。
陈柔犹豫了一下,正待上前,却又转过头去。
“姐?”
在她的身后,龙后局长陈错缓缓走来,把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摇了摇头。
陈柔愣了愣,眼底露出迷茫的神情,陈错小声说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还没弄清楚,没想到狐影的老大竟然会亲自来捞人,这两个人恐怕身份不简单。”
鸢女看着江流,温柔地说: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江流沉默了一阵,不知该作何回复,只好干巴巴地说:
“还行。”
鸢女摇了摇头,却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萝拉趴在窗外,看着鸢女和江流的亲昵举止,不由得蹙起眉头。
“听我说。”
鸢女目光炯炯地看着江流,小声说道:
“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我在炎黄的话语权有限。我给你留了个容身之处,这段时间你都可以在那里暂住。可能你的人身自由还会受到限制,但只是暂时的,我会替你想办法解决……”
江流闻言,愣道:
“你是说,我不用住院了?”
鸢女点了点头。
“我调取了所有的资源,也只能换来这个结果……有什么事等你安顿下来再慢慢说吧,”她笑了笑,说:
“你会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地方的……萝拉也是。”
江流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萝拉?”
鸢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眯缝起眼睛,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黯然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
鸢女朝后退了小半步,认真地看着江流,微微倾头,笑道:
“你还记得多少?”
毫无疑问,鸢女是个聪明人。聪明的程度甚至远超江流的想象。江流心底无奈,只好老实交代:
“我全都忘了。”
“是这样吗?”鸢女又歪了歪头,没能很好地掩饰语气中的失落,沉默了一阵,却又强打精神,对江流认真地说:
“我是鸢女,纸鸢的鸢。以前的事,有机会再说吧。”
江流忽然怔住——没想到她的名字真的和自己在幻境中的记忆一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鸢女。”
这时,龙后局长陈错终于走上前来,说:
“希望你明白,如果这两个人对社会造成了什么危害,我也逃避不了责任。”
“我知道。”鸢女转过头来,美目轻阖,认真地对陈错点了点头,开玩笑般地说:
“谢谢局长大恩大德。”
“这与我们的交情没什么关系。”陈错冷漠道: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会谨守承诺。”鸢女说。
陈错点了点头,又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陈柔。
“按照约定,她会负责监视。”
“啊?!”发出声音的却是陈柔,很显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负责监视江流:
“姐,我……”
“陈柔,”陈错肃然道:“这是命令。”
陈柔沉默,悻悻然道:“遵命,长官。”
鸢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柔,又转过头,对江流笑道:
“走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住的地方,先去接萝拉一块走。”
于是,这帮随时有能力在楼层之间窜上窜下的家伙终于按照基本法走楼梯上到医院二楼,回到萝拉的房间。鸢女在萝拉面前半蹲下身子,与她交流时,说的是极其流利而标准的英文。
陈错在古宫那头还有要务在身,简单地向陈柔交代了两句后便先行离开。待到江流和萝拉收拾完毕,也随着鸢女离开医院,坐上了一辆通体漆黑的旗帜牌轿车,朝市中心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