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饿吗?
“玄清,跟我进来!”
大慧寺正门厚重的大木板推开了一条缝隙,周沐只见一个和他的头一样锃亮的大脑门从缝里探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二十七八,一双粗重浓眉向上挑着,眉下一双眼珠大枣般瞪得滚圆。
他冲周沐喊话的语气甚是凶悍,却不知为什么,总给周沐一种小孩儿假装大人的印象。
奇怪,他看上去好凶,可我却一点不怕?周沐歪着脑袋正纳闷间,便被门缝里伸出一张大手,一把掏了进去。
这人定是任务描述里提到的玄正无疑了。他是此次除了周沐自己之外,必须活下来的两个NPC之一。
“师兄……”周沐小声喊了一声,作为对身份的试探。
“玄清啊,”玄正对着周沐拍了拍胸脯道,“师兄俺还有要事在身,你赶紧回堂里去吧,这几天好生照顾师父,等师兄带好吃的回来!”
“您是出去……找吃的?”
“嗯,不能看着咱仨饿死啊!”
“现在哪里还能找到吃的呀?我看外面的人都快饿死了。”
“当然是有五个老虎窝的后山啦!他们都不敢去!”说到这里,大师兄玄正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师兄您……打得过老虎吗?”
“当然啦,上个礼拜俺打死两只!”
“真的吗?两只大老虎,那怎么也得五六百斤肉吧?好吃吗?”周沐听得兴奋,原来这寺庙还有这种食物来源,难怪这师兄闹饥荒了还能长得如此五大三粗,看来自己的任务可能会很轻松了。
可老虎肉,周沐从来没吃过,也压根没听人吃过,不免好奇。
可大师兄听罢,却把眼睛蹬得更圆了,直勾勾看着周沐好半天说道:“老虎肉?玄清你想什么呢?我们是出家人,不能吃肉。”
“这?”周沐万万没想到,都快世界末日了,这庙里和尚竟还守着荤戒,转念又问道,“不是为了吃……那您打它们干嘛呢?”
“打死它们,俺才能安心摘野菜啊。”
“野菜……”周沐的胃里似乎泛起一阵清涩,那玩意儿得啃多少才能饱啊。
此时,周沐的两脚终于跨过了大慧寺正门门槛,他和师兄的对话刚完,便听到了系统的声效:
“叮,你已进入大慧寺。任务正式开始。”
“本场景设定在末日饥荒背景下的神悦山大慧寺。此时外界情况为:大饥荒已经持续两年,全球此时已经有30%的人口死于饥饿。”
周沐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就被这阵系统的播报弄得一下绷紧,想到门外的流民,不由得感叹,如今已经是个连独善其身都很困难世道了,又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施舍到底是对是错。
“叮,属性面板部分开启,现在起,你可以看到自己和他人的部分属性值。自己的属性显示在视野左上方,他人属性直接现实在人物头顶。”
周沐首先凝视了自己的属性面板,左上方写着:
饱腹值:45/55
精神值:50/60
生命值:40/40
“叮,”系统解释道,“前一个数字代表你当前的状态,后一个数字表示你目前水平能达到的最大值,又叫顶值。”
“例如:你的当前的饱腹值是45,如果是刚刚吃饱的状态,就会是55。”
“由于饱腹值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一项指标,所以将给你提供更详细的参考说明,请凝视自己的饱腹值两秒,注释文字即可展开。”
周沐照做了,饱腹值弹出一个下拉框,内有文字:
【饱腹值可以判断一个人饥饿程度。
年轻男性饱腹值的顶值一般在40-60之间,根据胃部容量不同有个体差异。
一般饱腹值低于30时,人会明显感到饥饿,食欲暴增,身体的除了消耗食物提供的能量外,开始大量消耗肌肉和脂肪,长期处于这个水平,人体会很快消瘦。
饱腹值低于20,人会感到眩晕无力,有低血糖、晕厥风险,低于10时,随时可能会饿死。】
周沐看完,又试着分别凝视了精神值和生命值两秒,均没有反应,看来系统还不需要让他现在详细了解这两个指标。
这时,他忽然感觉眼前忽明忽暗,晃的难受,这才把双眼聚焦拉远,从系统面板放回现实世界,只见,是玄正正晃着他的大巴掌在周沐眼前忽闪。
“哦,我刚才愣神了。”周沐想着,刚才自己一直在注意系统的提示和属性数字,应该是傻站着好久了。
玄正脸色一暗,道:“小师弟,看你都斗鸡眼了,师兄还以为你饿昏头了,唉,苦了你了,师兄这次就是累死也要多摘点野菜回来。”
说罢,他摇摇头便朝寺庙外走去,临走时还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周沐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观察一下大师兄的饱腹值,玄正是这次任务中必须存活下来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
他盯着玄正头顶一看,发现无意识时,玄正头顶是什么也没有的,但有意识要去查看他的饱腹值时,玄正头顶便会自动出现数字指标。
这一看,周沐彻底惊了,他原看玄正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以为他状况尚可,可没想到他的饱腹值竟然只有20。
按照之前系统介绍,饱腹值低于30就会饥饿难忍了,低于20更是随时可能晕厥。
周沐想,都这样了,玄正还要出门打野一周,还不食荤腥,这……太危险了!
于是赶忙叫了一声:“师兄别走!”
“怎么了?”玄正回头。
“我下山时遇到朋友,给了我一点儿补给,师兄可以暂时不去摘野菜,靠这些东西,我们师徒三人勉强支撑一周吧!”
“支撑一周?”玄正眉头紧锁,“那一周以后呢?”
“……”周沐被问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任务时间只有一周,挨过这一周,他就能溜之大吉吧。
“我看看你的包。”这时,玄正听闻他这里有些食物,便来查看。
周沐两个背包的食物都还剩一半,玄正一看,大叫一声:“玄清!你心不正!”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袋牛肉干,如同罪证,随即,他又翻出了两个鸡肉卷,一个肉松面包,两袋火腿肠……
周沐拿食物时完全没考虑荤素,只想拿体积小又高热量的,因此,肉类真是不少,至于那些肉包,刚才周沐已经分给门口流民了。
“呃……”周沐马上想好了理由道,“这些,都是给他们拿的。”他指了指门外流民。
玄正脸色稍微和缓:“好吧,这也没办法,不过平时切不可劝人吃肉,我且先把这些荤腥拿去给他们。”
玄正还是走了,去找野菜了,他说的也对,周沐也不好阻止,因为对周沐来说,混过一周就万事大吉,可师兄和住持却不能坐吃山空啊。
这下周沐的储备又是少了三分之一,不仅去掉了所有肉食,还硬塞了些面包饼干之类给了师兄,他要独自在野外待一周,这点实在令周沐不放心。
辞别玄正,化身为玄清小和尚的周沐大步朝寺庙内室走去,他得去见一见他师父,也就是大慧寺住持法慎。
周沐四下看着,寺院里清幽宁静,远离尘嚣,可即便是这样的世外之地,到了这穷途末路的世界,一样躲不掉饥荒的侵扰。
大慧寺曾经也算是座香火不错的寺庙,可两年饥荒下来,不仅香客没了,和尚们也都快跑光了。
和尚们跑了,可流民们却来了,见死不救不是佛家脾性,一日一日,终于举步维艰。
里屋到了,周沐看见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和尚盘腿坐在软垫子上。
他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没有回应。
法慎老和尚静得像尊佛像,双眼半睁半闭,连呼吸起伏也微不可见。
这场景让周沐不禁有点发怵,他凝视师父头顶,那里出现一个数字:8!
饱腹值低于10,随时都可能饿死。周沐看着纹丝不动的老和尚,汗毛也竖了起来。
不会吧?他想。总不能自己刚来这寺庙,师父就已经……
他伸出手指,慢慢凑到老和尚鼻子下方,想探一探鼻息:没有鼻息!
周沐吓得向后一歪,坐在地上,愣神看着老和尚不敢动。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秋风吹进屋内,带进丝丝凉气。就在风吹进屋的时候,老和尚的身子好像往后仰了些,然后突然又猛地往前一抽——
“啊嚏!”
老和尚打了个喷嚏,眼睛这才有了点神色,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小徒弟周沐,还歪头愣了一下,似乎刚才全无发现他。
“玄清,你在干嘛?”老和尚问。
“我……没干嘛,在院里转了一下,就过来了。”
“玄清,不要乱跑,动得太多,饿死的早。”
说罢,老和尚有闭上眼睛不动了。
“师父,您不饿吗?”周沐看着老和尚头顶那个数字8,实在忍不住问了。
师父睁眼,歪头,眼珠子转了两下道:“好像是有一点。”
周沐赶紧拿出一些吃的递给老和尚,老和尚却道:“你放在地板上,我待会儿吃,我还没坐完。”
离谱,周沐心想自己要是饱腹值降到8,且还能喘气的话,看见吃的一定如狼似虎。
周沐琢磨半天,认为老和尚这表现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已经是得道高僧,接近无欲无求了,第二,他年纪太大,老糊涂了。
“师父,能问个事吗?”
“啊?”
“您……今年贵庚啊?”
“八十二。”
周沐点头,忽又想起那个外表一脸严肃,内心却单纯善良的大师兄,问道:
“师兄多大?”
“十八。”
“什么?!您记错了吧。师兄看起来至少二十七八。”
听到周沐的反问,老和尚把眼睛睁大,盯着周沐看了好几秒钟,忽然笑了,笑容里还含有几分得意:
“玄清,你又诈我?玄正就是十八,我没有上当,我不是老糊涂,哈哈哈……”
周沐无语,可看见老和尚哈哈大笑,也知道他精神还不错,说明身体状况也不会太糟,心中宽慰了一些,尽管饱腹值只有8……
刚想到饱腹值这回事,周沐便立即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在他刚进入屋里到和师父闲谈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他自己的饱腹值从43下降到了38,一共下降了5个点。
而师父的饱腹值却始终是8?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说师父的饱腹值是没有变化的,只是他目前看到的这个饱腹值都是整数,师父头顶数字还是8,只代表他的饱腹值下降未满1点。
可这样的下降速度也属实惊人了,毕竟自己已经整整下降了5点。这是不是说明,师父消耗食物的速度大约比自己要慢5倍?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着饥荒背景下的一系列任务,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消耗速度也能降到师父这么慢,那不简直等于开挂吗?
“师父,为什么我饿得快,你饿得慢?”一想到这,周沐的直接开问,法慎本来就是玄清的师父,向他请教问题,天经地义。
周沐的眼睛一下变得亮闪闪的,发现师父的这个本事,原本一周的饥饿煎熬似乎也变得令人期待了。
“因为你从来不好好坐禅!”说到这,师父的白眉翘了翘,显出少见得嗔怒。
“坐禅?!师父,打坐还有这个功能?”
周沐想到任务描述里提过,本次任务可修炼技能点就有“禅定”这一项,那时他还一头雾水,想着这可是世界末日,别人都兵荒马乱了,自己难道还要盘腿打坐?
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摸到了这次任务的一个重要的隐藏剧情——
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跟着老和尚学习禅定技能,而点亮这个技能点的一个重要效果,就是降低饱腹值的消耗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