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头颅多数是人的,只有寥寥几个属于其他生物,总共加起来,恐怕有上百颗。
细细观察,这些头颅都是齐脖颈而断,长在柳条末端,这时都张大嘴巴,痛苦地哀嚎着,长久不休。
但凡是长了头颅的柳条,都比其余的更粗壮也更修长,而且不像其它柳条一般垂落,都是抬起来左右晃动着。
对那些断头而言,柳条仿佛成了新的脖子。
“我好难受,我想去死,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为什么!”
“好难受啊,让我死吧。”
“求求你,放过我!”
“渴,我好渴,让我喝一口,一口就行了。”
所有头颅都高昂着,发出各种嚎叫或是哀求,听着真是可怜至极。
如果没有看到柳树这副尊荣,恐怕大家都忍不住要心生同情了。
“老徐,是你吗?真的是你!你还好吗?周媛呢?老鬼呢?阿兵呢?他们怎么样了?”
众人都严阵以待,那柳条上的一颗头颅却突然开口。
它颇有些兴奋和激动,看着小队中的徐斌涛,承载它的柳条抬起更高,晃动的幅度也更大了。
其余的头颅则全都自然垂落了,有些柳条长些的,其上的头颅都直接掉到地上。
行走之时,那头颅便与地面相摩擦,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原本柳树上有过百头颅,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楚。
可现在唯一抬着的那颗头颅顿时无比显眼。
那是一颗年轻的男人的头,脸上还是洁净的,五官看着甚至有些清秀。此时它的脸上,浮现了像是故人相见后的,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
徐斌涛吃了一惊:“海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早前徐斌涛、周媛那一批人一起迁徙的时候,队伍里足有数十人。
但荒野中各色的怪物实在太多太可怕,最后活着被朱贵的小队发现,带回基地的,只剩下寥寥十余人。
海潮便是之前队伍中一个同伴。
他拥有制造火焰的能力,虽然那能力极其微弱,充其量也就能引引火照照明,对战斗的帮助不大。
不过对于当时在荒野中流浪的一群人来说,这个能力很是实用。
可是后来他们遇上了一株一次进化的血柳,以他们的实力和手上的装备,根本不足以匹敌。
海潮也是那时失踪,原本他们一行人都以为海潮是遇害了。
可没想到,此时此地,海潮却突然以这幅形态,再次出现在徐斌涛面前。
血柳是末世中并不怎么罕见的怪物。
可比起腐尸和铁皮甲虫之流的普通怪物,血柳就强大许多。
哪怕是一株未曾进化的血柳,也比其他一次进化生物弱不了多少。
血柳都各有特点,不过一般都是血红色,而且柳条都是中空,以此来吸食鲜血。
眼前这头血柳,满树挂满的人头,应该就是它个其他血柳的区别所在。
不用真的交手,一树的收获已经说明了它的恐怖。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看起来哪怕只剩下一个头颅,那些头颅似乎也依然具备记忆和智慧。
像这颗海潮的头颅,这时满脸的喜悦:“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老徐,这真是太好了。其他人呢?他们在哪?大家都没事吧?”
徐斌涛虽然还是有些发怵,但见海潮还能正常交流,也是说道:“没事,他们都很好,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大家都安顿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海潮一迭声说着,“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时候可真是难熬啊。”
“现在看你们过得这么好,我这个老朋友也为你们开心。”
它似乎真的由衷感到喜悦,听到徐斌涛的话,它也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话锋一转,它又问道:“你们倒是开心了,但你知不知道,我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徐斌涛不敢接话,海潮也就自顾自说着。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渴呀,我好渴呀。”
“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那种深入灵魂,却永远不能满足的渴望。”
“我明白的。”看着海潮脸上癫狂扭曲的表情,徐斌涛有些不忍地说。
当初他们一行人,一起在荒野相互扶持地生存那么久,彼此间的感情都很是深厚。
此时看到海潮凄惨诡异的形态,徐斌涛也心有戚戚。
“不!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那颗头颅疯狂摇摆着,声嘶力竭地大叫着:“这是永无止境的折磨,这是永不终止的惩罚。”
“你知道吗?无数次我想要死,可我根本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说着,它的表情又平静下来,嗓音也变得正常,它目光柔和,看着徐斌涛。
“不过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我不会对你下手的,也算是对得起从前你对我的照顾。”
徐斌涛没想到海潮居然还能顾念旧情,虽然大家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但面对这样的强敌,能不动手自然最好。
“不过,你是我的朋友,他们可不是,现在你可以走了。”
见徐斌涛一动不动,那颗头颅的眼神顿时危险起来:“怎么?你不肯走?也好,反正你即便要走,也得先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
“什么心愿?”徐斌涛下意识地问道。
“我好渴呀!”
凄厉的吼叫声猛然炸开,垂下的其他头颅也高高昂起。它们都在诉说它们的渴望,对饱饮一次鲜血的渴望。
在这些嘶吼声中,海潮的声音格外清晰:“徐哥,让我吸一口血吧,就一口。”
“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口就行了,只要一口就行。”
它的嘴张开巨大,一截柳枝,从它的嘴里伸出,就像是它的舌头一般,灵活地甩动着,溅起无数血滴,挥洒在半空中。
如果凑近来看,就能看出这截柳枝末梢开有小口,是中空的,有血红液体在其中流淌。
……
周凛看得冷汗直流,说的倒是简单,但真要给这玩意吸一口,怕不是像一口吸到大动脉,哪还能有命在。
这时,柳树发出的万千哀嚎合为一声。
“我快要,渴死了呀!”
伴随着这喊声,欲望压过了理智,巨大的柳树飞快冲来,其上挂着的无数头颅呐喊着,无数的柳条一齐胡乱飞舞。
海潮的头颅长长地前探着,满脸的怨毒和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就能逃出去,就能找到新的家园。”
“而我,就要变成这副鬼样子,呆在这该死的树上,忍受着这最痛苦的折磨。”
“徐哥,你得死!”
“你一定要死,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要死。而你,就来和我作伴。”
“一起挂在这柳梢头,一起感受这永恒的——”
“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