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贯彻之前的思路,连挺三步中兵,吃掉了黑方的中卒,然后往旁边一闪,红方的中炮终于大发神威,将黑方的窝心马镇在当中。
炮镇五子!
红方中炮立在当头,黑方的老将,双士,一马一象五个大子都动弹不得。
这一招正是窝心马最大的天敌,历史上无数的窝心马惨案一多半都是拜它所赐。
黑方现在的形势极其凶险,只要稍有应对不当,红方立刻成杀。
没错,就是这么快,黑方哪怕双車双马双炮六个大子俱全,也不顶用。
生死的关键时刻,叶知秋没有走错,她抓住了红方攻击阵型中唯一的漏洞。
那就是红炮的位置不够靠前,所以镇压的还不够死,她赶紧提炮骑河,往中路一塞,算是加了一层,然后赶紧把窝心马跳出来,再待下去,老将真要归天了。
这是当前局面下唯一的正解。
虽然无杀,红方仍然跳挂角马一将,就是要让你的将位不稳。
幸亏黑方的窝心马早一步跳了出来,不然这就死了,虽然如此,黑方还是得上将保命。
红方退马到象口调整马位,顺道还踩着黑方在中路当肉垫的中炮,黑方提車骑河保炮,红車吃马,接下来又是两步成杀。
黑将刚刚被红马请上二楼,又不能再回去,只得退避一侧,这下离它的正位越来越远了。
当然也不是全没有好处,黑方的中象能飞了,先手踩着红方的马,让你待在我的象位上。
少年一看,自己的马没有什么好去处,对方的中炮挺厉害,干脆换掉,
红帅喜极而泣,谢谢你啊,还想起我了,黑方的两个小卒快杀进九宫了,你什么时候管管?
少年大手一挥,贼到九宫,乃呼我!
然后把在底线防守的左車提起来,又要对红方叫杀。
这个杀招还很精妙,红方双車从纵横两个方向组成杀棋,是一个横向的小铁门栓。
是的,铁门栓不止是用車炮,还可以用双車。
叶知秋又察觉到了,黑将不辞劳苦,吭哧吭哧又回到中路,解了这步杀。
红方继续进攻,但是现在前方的子力有些不够了,所幸,他先前冲过河的中兵还在,此时又可以发挥余热了,连冲两步,直接杀入九宫,冲到了老将的跟前,将军!
这又是一个陷阱,黑将不能躲,比如说想着退回老巢,这样就安稳了吧,这个诱惑很大,却是有毒的苹果,吃下去就死。
叶知秋再次做出了正确的应对,将红兵消灭掉,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黑方进車一将,黑将只得爬上三楼,俗称‘上天’。
“这个棋黑方危险了呀。”
这下连不太懂棋的人都看出来了,俗话说‘马不走边,将不上天’,将帅上天,远离士象的保护,那不是被人吊起来打吗。
果然,接下来红方退車吃卒,直接叫杀,黑方只得平車在老将前面挡住。
趁着黑方将位不正,红方再度发起了攻势,而且是集中了最强大的兵力进行猛攻。
他把两个車都调到了右侧。
“双車错!”
有人喊出了这一招的名字,这是最直接最粗暴的杀法,现在黑将暴露在外,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生死关头,叶知秋也祭出了自己最顽强的招法,她提右車骑河,双車并线,结成霸王車,把红車死死的拦在了外面。
车结霸王,铁壁铜墙!
雷振东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姑娘是真能防啊,要搁他早就交枪了。
少年没有放弃,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结成了霸王車,双車联手,终于冲破了黑方的霸王車防线。
“哎呀,还是让它冲了过去,”
不少人扼腕叹息,小姑娘防守得多严密呀,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
“这下守不住了吧。”
“当然守不住了,已经形成双車错了。”
“不,这个棋是杀不死的。”还是雷振东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因为这并不是双車错。”
双車错,要求两个車相互错开,在不同的线路上,交替将军,使将帅避无可避,最后形成绝杀。
然而现在的形势是,红方是霸王車双車并线,才冲破了黑方的霸王車防线,现在两車并没有展开,彼此相互妨碍,只能将上将下,是没有办法双車错杀的。
想要成杀,双車必须先错开一步,但就是这一步棋,又给了黑方机会,黑袍退炮到底线,把底线的红車撵走,然后自己退車到底线防守,这样自己的两个車便守住了纵横两个方向,红方的双車此时才错开,已经攻不进去了。
至此,红方的攻势才算告一段落。
这一轮紧张激烈的攻防大战,看得观战众人一个个心神摇曳,目眩神迷。
过了一会儿,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为这段紧张激烈到极致的攻防大战叫好。
这些同学虽然水平都不高,却也看出来红方的攻势如疾风骤雨一般,丝毫不曾停歇,招招要人性命。
然而更叫他们佩服的,还是小姑娘顽强的防守,在他们眼里早就不行的棋,没想到还有这样妙至毫巅的解杀方法,简直像杂技演员走钢丝一样,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然而这么长的一段路走下来,她居然一步都没有走错。
众位同学不由得想起了课本上的那段话: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拒之。
这二人今日的攻防,当可称得上是输攻墨守,各擅胜场,都把各自的能力特长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雷振东和王丹两个上阵,也不敢说自己能做的更好,此时只有起立鼓掌的份。
其实棋下到现在,叶知秋的心里也在砰砰的直跳,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进攻的棋手,他所有的棋子,不是在进攻,就是在进攻的路上,剩下的就是在为进攻牺牲的路上。
这样极致的棋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果让她再下一次,她也没有信心能守住。
她对面的少年也有些发懵,怎么回事?以前都是这样下的,屡试不爽,为什么这次攻不下来,死活就攻不下来?
关于这个,雷振东其实有自己的看法。
孙子曰: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湍急的流水能够把巨石冲走,是因为它流速飞快形成的‘势’,猛禽能够不杀小巧的燕雀,不是靠体型而是掌握了出击的节奏
善于作战的人,造成的态势险峻逼人,就像张满的弓弩,进攻的节奏迅疾有力,就像突然发出弩箭。
少年刚刚的攻势,就如同张满的弩箭发出,势疾迅猛,但是发出的时机嘛,现在看来确实是早了些,当然他一开始也没看出来。
弩箭一旦发出,就无法再回到手上,如果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那么留在手上,蓄势待发,给敌人造成的压迫威胁反而更大。
现在看来,黑方的阵型虽有窝心马这个隐患,但是車炮都已开出,占住要道,封住了对方后面的車马,截断了后续的兵力向前,这样红方就无法聚集全部的兵力展开持续的猛攻,给了黑方喘息的机会。
还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黑方防守得实在太到位了,红方几次叫杀,可以说黑方只要稍微走错一步,马上万劫不复,这样的情况下,黑方居然能做到步步精准,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连雷振东都自愧不如。
当然,要是他,早就按捺不住反扑出去了,看谁杀得过谁。
棋局接下来的进展就有些乏善可陈了,红方弃子攻杀没有成功,就必然要承受失败的后果,这个棋连谋和的可能都没有了。
黑方接下来就该仗着多子的优势展开反攻,面对黑方双車马炮的立体攻势,红方就只有防守的份儿,照理说应该很快就该结束,但是没想到过程又生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