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枫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自有他的计算,就是要利用黑方双马不活大做文章。
首先平車八路,先手捉底马。
黑马没办法,只好往边路去跳,借唯一的底象生根。
边马位置肯定不如正马好,但现实情况又不允许跳正马,因为黑另一边还有一个边马,红可以进車捉双,黑只有退車来保,红再平炮来打,马还是保不住。
石岩枫见郭嵩阳跳了双边马,当即进車卒林,控制双马的出路。
这一手恰到好处,所谓捉马不如控马,尤以車对马的控制最为有力,边马更是戚戚,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捉死。
郭嵩阳补士固防,是求稳的下法。但实话讲没多大用处,单士单象想搞铁壁铜墙,简直是痴心妄想。相对而言,挺边卒活马是正着,既保住了边卒,又活通了马路,只有出击,才是正道。
石岩枫觉察到了战机,平炮七路,借高相瞄底象。
底象没法逃,因为它还担负着给边马生根的重任,孤象难保这个预言再度成真了。
郭嵩阳干脆利落,直接弃象,此时才想起调整边马的马位,但他还是没有挺边卒活马,而是回马调整,这样迂回曲折,对马的小短腿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石岩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快打慢,先炮击底象,然后平炮分边,准备車炮下底抽将。
郭嵩阳退車宫顶,先看住边马,保证不丢子,然后把底士也卖了出去。
棋谚有云:有炮需留他家士。尤其在缺象的情况下,士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炮架,不如干脆卖掉,看你单炮如何作为。
但如此一来,黑方家里真的是四大皆空了,防御力锐降至冰点。
石岩枫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渡七兵过河,准备参战,車炮是没杀,但車炮兵收拾光老将妥妥的。
一时间郭嵩阳肩上的压力骤增。
这一段残局的纠缠,他可以说是损兵折将,吃亏不小,追根究底,客观上是受限于双马的位置太差,难以发起有效反击,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多子情况下选择求稳的下法,给了红方可乘之机,致使开中局阶段积累的优势几乎丧失殆尽。
高手决斗,真是片刻都马虎不得。
这回轮到嵩阳书院的人脸色难看了。
“石旋风果然厉害,刮起来势不可挡。”
“这个棋守是守不住了,双马的位置都不好。”
“为什么要守?車双马再加上过河的中卒,全扑出去红方能顶住吗?”
“有道理,马兵赛跑,马没理由会输的。”
“你们忽略了一点,队长是光将,理论上車兵就够了,红方却是仕相全,要破阵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棋真的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了。”
“可以先把卧槽马安排上。”
“有道理。”
众人在这点上总算达成了一致。
卧槽马,凶似虎,空头炮,恶如狼。
无论何时,炮立当头,马奔卧槽,总是让人胆战心惊。原因就在于,这两招棋控扼住了至关重要的中路,使将帅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将帅难挪窝,就很容易坐以待毙,想成杀棋就容易多了。
郭嵩阳毕竟是郭嵩阳,自然早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下得更加精细一些,先平車 3路,将红方的双象都赶到边路,这样就打散了敌人的防御阵型,而后再马奔卧槽。
这一点现在看来没多大用处,但高手低手的差别,就是在细微之处见功夫。
卧槽马来得凶又快,石岩枫不得不平車三路,守住卧槽点。
郭嵩阳抓住机会,进車兵林,占住将门肋道,这样一来,红車就被牵在三路,更加不能擅离职守,而且不能撑起羊角士,没有了调整阵型的机会。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黑方的車马都杀奔了前线,家里就没有防守子力了,石岩枫趁此机会,赶紧下兵,一步一步靠近九宫。
郭嵩阳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赶紧把另一匹边马也往上运。
这回真成了马兵赛跑,車炮在旁边看戏。
路漫漫其修远兮,短腿的痛苦谁能了解?
较量到最后,还是郭嵩阳的宝马更快一筹,抢先一步奔到了槽位。
两马要同卧一槽,石岩枫的单車根本守不住,只好把炮也拽过来,前車后炮,两个大子看住槽位,虽然防住了杀棋,却陷入了只能被动防守的困境。
郭嵩阳残棋下得极为精准细腻,他并不着急进攻,也不给敌人松一口气,位置极佳的双马不动,只用单車来回闪击。
石岩枫想要趁机调整阵型,补起羊角士,没想到反而给了对手可乘之机。郭嵩阳趁着他撑起高士,中门大开之时,退車捉兵。
四路的过河兵不能往中间逃,那样红車借打将白抽,石岩枫现在的形势,宁丢一炮,也不丢一兵,只能往三路跑,这一跑不得了,小兵横在車炮中间,破坏了他看守卧槽马的阵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郭嵩阳赶紧卧槽一将,同时心里长舒一口气,真不容易啊,总算是让他卧上了。
石岩枫现在最顽强的走法,是車砍卧槽马,一車换双马,最后就是車三卒对炮兵仕相全,怎么形容呢,就是慢性死亡,这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作风,于是干脆出将避难。
郭嵩阳平車肋道,准备砍士,石岩枫赶紧补起羊角士顶住。
行棋至此,郭嵩阳已经见到了入局的手段,毫不犹豫,马踩中士,然后車砍高士,将卧槽马弃给了对手,相当于一马换双士。
方老师简单数了数子力,黑方是車马卒,红方是車炮兵,终于回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不由得喜笑颜开:“这样是不是有机会了?”
众人相视,只有苦笑。
石岩枫退炮防守,然后平兵进宫,准备車兵组杀,结果郭嵩阳棋快一招,卒占花心,抢先一步成杀,石岩枫别无他法,只有投子认负。
“好可惜呀。”方老师有些遗憾:“只是慢了一步,努把力还是有可能赶上来的。”
岳山摇摇头:“这一步之差,在象棋里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结果在郭嵩阳马奔卧槽的时候就注定了,会走成现在的局面,不是机缘巧合,而是郭嵩阳经过缜密细致的计算,确定了可以快他一步成杀。也就是说,他之所以只快一步,是因为快这一步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