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旭日初升。
二十来辆马车从村口出发,一路向东,结队而行。
今天就是选拔赛开赛的日子,参赛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离开远山村,驱车前往陵黄乡。
一路上大人小孩都是兴高采烈,谈论着跟选拔赛有关的话题。
“老李啊,你们家铁蛋棋下得越来越好了,说不定这回选拔赛他能进前八强呢!”
“哪里!这小子水平还差得远,我带他参赛只想让他体验一下比赛的气氛而已,没指望他能取得什么名次。”
“爹您放心,我就算进不了前八强,也一定能进八十强的。”
“铁蛋啊,不是叔叔我笑话你,你如果排名只有第八十的话,是得不到任何奖品的……”
一路上众人彼此闲聊着,气氛很是活跃。而夏薇儿坐在车厢里,却显得闷闷不乐。
她微微闭着眼睛,时不时打个哈欠,脸色有些憔悴,似乎昨晚一宿都没有睡好。
夏老汉深感奇怪,问王帅是怎么回事,但王帅摇了摇头,同样表示纳闷。
掀开车帘,朝着后面望望,周大彪驾着马车跟在他们车后面,隐约还能听到周大彪和周生在笑着什么。
王帅想起夏薇儿从昨晚起就精神萎靡,并说想看自己与周大彪较量一盘。隐隐怀疑,夏薇儿是不是被他给欺负了。
“昨晚问她半天,这小妮子却什么也不肯说,真搞不懂她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帅心中暗暗叹道。
一个时辰后,车队来到了陵黄乡,只见大街上人挤人,车挤车,到处都是从周边乡村赶来参赛的少年棋手,以及他们的亲友团队。
街道两旁小商小贩们一个个都洋溢着笑脸,吆喝之声此起彼伏。
由于棋童选拔赛带来大量的人气,他们生意要比平常好上许多,一个个恨不得每天都能举行选拔赛才好。
众人来到距离陵黄乡棋馆不远的地方,把马车停在指定区域。
一下车,王帅就看到棋馆外面挂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首诗,颇为激励人心:
棋中自有千钟粟,棋中自有黄金屋。
显赫声名棋待诏,尽从选拔赛上出。
夏老汉见王帅盯着横幅出神,给他解释道:“从选拔赛上脱颖而出的少年,今后大多会走上职业化的道路。随着等级越高,所获得的待遇也就越高。如果最后能成为棋待诏,那就相当于登天了。”
“那职业棋手有哪些等级呢?”王帅问道。
“能进入选拔赛的前八强,就能获得棋童的称号。这是最低级的称号,相当于一张入场券。后面再有棋士,棋师,大棋师,棋王,最后才是棋待诏。”
“成为棋士之后,就可以每月从棋院那儿领取一笔俸禄了,虽然微薄,但也足以养活自己。”
“然后成为棋师,大棋师,棋王,等级越高,名气越大,俸禄也就越高,并且还可以参加各种商业活动,赚取额外的收入。”
“若是能够一步步登顶,成为棋待诏,那就不得了,一辈子锦衣玉食,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追捧。”
夏老汉眉飞色舞地述说着。
“显赫声名棋待诏,尽从选拔赛上出。”王帅把横幅上这两句念了一遍,若有所思。
夏老汉瞧出他眼中闪耀着向往的神色,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动心了?”
“啊……“王帅回过神来,反问道,“你确定我动心了吗?”
“你肯定是动心了。”夏老汉笑了笑,鼓励道,“你没参加这次选拔赛也没关系,今后去了县城,还会有别的机会成为职业棋手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走职业路线,以你的棋力去参加各种业余的比赛,也一定能够所向披靡,不必为生计发愁。”
“好吧……”王帅点了点头,收回浮思。
其实他刚才一直在想,万一没能帮棋魂找回棋子,回不了地球,自己是不是应该考个什么资格证书之类的,做好在这个世界长久生活的准备?
众人稍作休整,然后朝比赛场地的方向走去。
棋馆的大厅就是比赛的场地,此时大厅门外人头攒动,参赛的小棋手们离开了家长的陪同,排起四条长队,等候进入大厅。
这些小棋手中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才八九岁,有男也有女,不过男的明显要更多一些。
夏薇儿穿着她母亲给她缝制的花衣裳,站在队伍里。像是一片绿叶丛中点缀一朵红花,十分显眼,四周的少年们个个都在偷偷打量着她。
这种乡村级别的选拔赛规模并不是太大,七个村参赛总人数也就三百左右的样子。而下棋又不需要拼力气,因此比赛不分性别,男女混合着进行比赛。
据说每一年的选拔赛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女棋手脱颖而出。
棋监察和助理们翻查着报名资料,给这些参赛的小孩们逐一进行核对。像什么准考证编号,履历表,体貌特征记录等等。
确认无误后,这些孩子才得以放行通过,进入大厅里面,进行比赛抽签。
家长们也没闲着,聚集到另外一块区域,在监察助理那里填写着什么东西,填好之后再签字画押。
那是在填写担保书一类的东西,大概的意思是:参赛者是其本人,绝非冒名项替,如果一经查出有弄虚作假行为,监护人将会受到如何如何的惩罚。
王帅觉得这个小小的选拔赛手续有些繁琐,无聊之下四处走动,见识了一些因为乱插队而引起的口水战。
逛了一圈儿后回来,问夏老汉:
“怎么没看到上次那个叫龚武的棋监察?”
“他啊,应该是调到别的乡去了。”
夏老汉接着告诉王帅,为了防止参赛者与棋监察相互串通,徇私舞弊,有关机构设立了棋监察轮换制。
棋监察在一个地方工作一段时日后,就会调至异地,与异地的棋监察进行轮换。虽然调来调去降低了工作效率,但这样一来至少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腐败产生。
王帅觉得这里面存在着漏洞,问道:
“上次是以龚武为首的棋监察经办各种报名手续,他们与参赛者见过面,是记得参赛者相貌的。而现在比赛之前却换成了另一批棋监察在审核,要是他们辨别不出参赛者身份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参赛者倒霉了,身份不能被棋监察确认的话,需要另外再走程序验证身份,往往会把比赛给耽误。”夏老汉缓了缓,接着说道,“不过参赛者的体貌特征,记录上面写得很详细,一般来说都能辨别出来。”
王帅大感好奇,现代社会在有照片的情况下都经常弄虚作假,这个世界光凭文字造册,登记年龄相貌,真的就能辨别参赛者身份吗?
过了一会儿,大厅门忽然前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果然有人倒霉了。
“为什么他们都能进去,偏偏我就不能进去啊?”
“因为你和记录上的描述不符,所以不能进场!”
“怎么就不符了呢,我的样子一直没有变过啊?”
“记录上写着你没有胡须,但是你现在有胡须,所以你肯定不是参赛者本人!”
争吵声很快引起众人的关注,王帅一看,原来是周生在与棋监察争吵。
周生因为他的外貌跟记录上的描述有些出入,被棋监察给挡在了赛场门外呢。
周大彪一看儿子遭到拦截,急忙上前,拿出刚刚才填写好的担保书,对那个棋监察说道:
“千真万确,他就是参赛者本人。我是他爹,担保书在这里。”
棋监察朝着担保书瞄了两眼,然后再指着记录上面某个地方说道:“可是为什么你儿子报名的时候,记录上写着没有胡须,而现在他却留了胡须呢?”
“哎呀,上面写的是微须,”周大彪朝着记录一看,哭笑不得,“微须不就是有胡须的意思么?”
那个棋监察一看就是个喜欢扣字眼,并且思维迂腐的人。他本着宁可错过,不可放过的态度,不依不饶地说道:
“难道你没听说过‘微斯人,吾谁与归’这句话么。微斯人,就是没有这人。微,就是没有的意思,微须就是无须的意思!”
“微须明明就是有一点点胡须的意思嘛。”周大彪给他指正,但是那个棋监察硬是把这个微字当做无的意思来理解,坚定地认为周生相貌与记录上面描述不符。
周生父子俩遇到个书呆子似的棋监察也是很无奈,夏老汉忍不住了,走过去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万岁爷微服私访,岂不是赤身裸体?”
棋监察顿时面红耳赤,众人全都哄笑起来。
经过众人一番好说歹说之后,棋监察把记录上微须的微字划掉,改成了有字,这才放周生进入赛场。
他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说前面那个棋监察肯定小时候书没念好,措辞不严谨,结果造成记录上面出现文字歧义……
王帅袖手旁观,暗暗好笑,没有照片的古代社会,还真是很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