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心如止水的朝上单看去,看着他又干了一瓶,看着他往嘴角一抹,听着他继续说:“没事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两年了,整整两年没有见面,见到也绕道路,朋友圈都不敢点个赞,怎么会没事!”
南宫把眼睛轻轻一合,知道该来的,总会是来的。
其余的两人也把眼睛轻轻一合,知道该来的,是逃不过的。
上单朝那张空着的凳子一指,“陈良为什么没来?别人不知道,你们心底难道还不明镜似的吗?”
他又朝辅助看过去,“是嫌他上回在你婚礼上吐的不够狠,吐的不够多?他今天不来,不就是那回事了,因为南宫言上回也没来!”
辅助一脸痛苦的求饶道:“别说了,有什么要说的,留到下回成不?等到那孩子也在的时候……”
打野接过一句:“别等下回了,就是老等着下回下回,老想着改天,总会有机会的……这等着等着,改天改天,两年就过去了。”
南宫深吸那一口气,平静的说:“我早知道的……”
早就知道,那孩子是不肯原谅我的。
上单也跟着深吸一口气,没有吱声,紧拽着手中的拳头,朝桌面一下又一下的捶起来。
这砰砰作响的声音,震的南宫头皮发麻,震的他七魂六魄都快跟着散了。
上单捶了一时半会过后,把手背翻过来一看,稍稍一愣,又说:“X你妈的,这都没出血,南宫言,那天你到底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南宫猛地一下僵住,开始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手抖,脚抖,胸口的那玩意也跟着在抖。
他怀疑现在只要有人轻轻吹口气,自己整个人就会跟个摇摇欲坠的积木似的,一下子坍塌在地。
上单不和这桌面较劲了,弯下腰去,反手对着地上的玻璃渣滓就是一拳。
终于,见红了。
那一刹那,南宫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装不下。
真的是白的,白的让人发慌,白的让他怀疑,自己脑子被这扎扎实实的一拳给捶坏了。
如果脑子没坏,他怎么半个屁都放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上单拎着那个带血的拳头,递到自己跟前。
上单那张怒发冲冠的脸上,那双烧的通红的眸子里,忽地就如蜻蜓点水般的闪过了一丝柔情。
在这一丝柔情里,他的泪水也跟着拳头上的血水一块垮了下来。
南宫嘴角哆嗦着,拼了老命,也说不出一句话。
辅助紧抱着双臂,嘴角也拼命哆嗦着,拼了老命,总算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那个视频,哥几个都看了……”
南宫半个身子遏制不住的直往后倾,要不是抬手抬的及时,猛地按住屁股底下的凳子保持来平衡,不然怕是得人仰马翻的摔个狗吃屎不成。
那时南宫也在心底好奇,自己到底在躲什么了?
对面那哥们的手臂明明就悬在半空。
他压根就没打算把那带血的拳头挥过来。
可自己为什么要躲?
又为什么会怕?
发疯一样的害怕。
“南宫言,你可真行呐,真有你的……”
那哥们说着说着,就说不出来了,嘴角就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扯。
他抬手往抹了一把,带出了一脸血污,像头发怒的狮子那样怒嚎道:“真是X你妈的南宫言,你当时怎么就不说呢?你他妈要是还想打,就跟老子们说啊,就跟兄弟们说啊……真的是X你妈的啊,用得着去网上丢人现眼吗!”
辅助抬手掩住了脸,气若浮丝的接过话头:“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被那帮键盘侠们骂怕了,真就以为你是不想打的……反正那两年你也赚了不少钱,犯不着吃力不讨好的天天上台去给人家当靶子打,让那些喷子们拿那个E躲Q开刷……不是那个视频,做兄弟的还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宫怔怔嘴里呢喃了两句:“是E躲Q吗……没躲过啊!”
打野红着眼,朝辅助嚷了一句,“都到这份上了,你就认了吧!陈良在你婚礼那顿酒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究竟是言哥被骂怕了,还是我们被骂怕了?那个视频出来后,一个个都急着跟自己甩锅,满嘴都是那天言哥来基地里请辞,你以为我会劝的,我以为你会留的……可他妈到最后有人说话了吗?有人劝了吗?”
上单用更激烈的语气怒嚎了一遍:“没有,一个都没有!全他妈搁在那对着电脑打游戏呢,全他妈都在给老子装呢,一句劝的话都没有,一句挽留都没有!X你们妈的,全都一个两个眼睁睁看着言哥孤零零的就走了!”
他又转过头来对南宫说:“这就是陈良那孩子在婚礼那场喝多了,吐出来的话。他指着我们的每一个鼻子都骂到了,骂我们狼心狗肺,骂我们当初言哥是怎么一手把大家抬进四强了,结果出了事,我们这一群畜生就跟扔一个累赘似的,就把你给扔了。”
南宫猛地一个机灵,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就在那张空凳子上头,安静的动也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上单把带血的拳头朝心口捶了捶,“怎么没事,怎么会没有事啊!
“就是心底有事,所以两年了都不敢和你打个照面。
“就是心底有事,哥几个连朋友圈都不敢给你按个赞……
“这两年老子没一刻心里是安宁过的,想到你就难受啊,想到你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啊……
“想到你就想起那个视频,想起那个带血的拳头啊……
“想你就想到你他妈到底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当着成千上万网友的面去丢那个脸,哭着喊着说你还想打……
“想到你就想到当时自己到底他妈的在想什么,怎么就没去拉你一把呢!”
打野抬手掩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真的是对不住你啊!”
“所以……所以……”
南宫嘴哆嗦的,听着那个辅助把这个“所以”接下去。
“陈良是我们中最放不下的那个,因为你是带他入行的亲大哥啊。他绝对是我们当中最难受的那个,绝对是最自责的那个,也是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那个……所以他今天没有来。”
南宫一下子破涕为笑,连连摆手道:“假的假的,都是直播效果,我怎么可能真觉得他在出征前说的话是故意要拉我出来鞭尸了……他不会真把我在直播里骂他的话当真了吧?”
是不是就是因为当真了?
所以才没来?
“要连这个都信,不就成傻狗了吗?”
南宫一下子就毛了。
傻狗。傻狗。傻狗。
全都是傻狗。
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傻狗。
那天晚上,南宫真心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屁股还是没坐稳。
这一个E躲Q都过去两年了,自己还是没躲过了。
他倒了下去。
人仰马翻的倒下来,痛痛快快的倒下去。
光自己一个倒下去,还不成。
还得在那三个醉醺醺的冲过来时,拉他们一把。
非得把他们全都拉倒不可。
非得把要让他们跟着自己一块出洋相才开心。
傻狗啊傻狗。
真的是傻狗,如果不是傻狗,怎么一个个都摔的鼻青脸肿了,嘴角却扬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