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在毒打中凝固
许明珠迷迷蒙蒙间被人摇醒的。
她睁眼时,发现自己在贺慕俨的怀里,他正半揽着她。
摇她的,正是他。
她还没理清自己怎么会被他搂着,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得马上离开!”
许明珠听到这话,不由得朝外看去。
外头,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那些人,找过来了!
“走!”贺慕俨拉着她,跑了出去。
好在天已微亮,看得见路。贺慕俨带着她一路朝更深处跑去。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直跑到大天亮,周边完全清晰,方才精疲力竭地停下。
许明珠把身子压在石头上,用力地喘气。
她昨天好歹吃过点东西,状态不算好也不至于太差。
贺慕俨应该什么也没吃吧。
她不由得看过去。
贺慕俨离她并不远,没有像她那样喘气得很急,只坐在石头上。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但神色不太对劲,尤其一张脸,泛着异样的红。
之前他就为了自己而骨裂过,应该还没好全。
这是扯痛伤处了吗?
许明珠不由得担忧起来,靠过去,“你没事吧。”
贺慕俨没有吭声,目光转过来,看了她许久。
直看到许明珠不自在,只能伸手来触他的额头。
他没动,像个乖巧的孩子。
许明珠触到了他额际滚烫的温度。
“你发烧了!”
她低叫起来。
贺慕俨依旧没说什么,由着她把手放在自己额头上。即使病得不轻,他桀骜的肩膀也没有垮下来。
许明珠却已经急不耐。
“现在怎么办?”
这里是深山,连人家都没有,救援的人也没到,根本得不到救治。
“我没事。”
大掌突然握住了她的腕,轻声道。
他的掌心也滚烫滚烫,烧得许明珠的皮肤都有了痛感。
只是外部触着就这么厉害,可想而知他的体温高得有多惊人。
许明珠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把外套解下来,丢进旁边的小溪。
等到全部浸湿才拿出来,“你躺着点。”
她把外套叠平,压在了他的额头。
许明珠的外套是一件很薄的棉衫,做降温毛巾刚刚好。贺慕俨听从地微微倾倒身体,下一刻,感觉到了外套冰凉的温度。
冰凉里夹杂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不由得深吸一口。
其实,从昨夜,他就开始发烧了。
高烧,再加上长时间的奔跑,耗光了他的力气。
他就那么倚着石头闭上了眼。
许明珠看着他那张满满病态的脸,心中的忧思越来越浓。上次他就因为发高烧进了医院救治,还差点出危险。这次他的温度看来并不比上次低,如果……
她不敢想下去,只能不断地将外套浸水,然后给他降温。
不仅如此,她还打湿自己的手,用手将水渍涂抹在他脖子,锁骨以及胳肢窝等处,帮着一起降湿。
她的手又小又细,被水浸过后冰冰凉凉的。
贺慕俨虽然闭了眼却并未睡着,感受着这双小手在身上移动,心头浮起无尽的满足。
不经意间,他的唇角弯了弯。
温度始终没有降下。
许明珠急得眼睛都在泛红。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贺慕俨的身体,如果说是骨裂引起的发烧……骨裂明明已经好多天,没有道理还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目光,不由得移向他腹部位置。
那里留着血水的痕迹,虽然早已干涸,但好大一块,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许明珠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伸手,掀开了他的衣角。
这一掀,便看到了他的伤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伤口足有十公分长,不知深浅,伤口周围泛起了红色,显然感染了!
这么大的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自然会发火,引起发烧了。
许明珠强力压着心头的不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闭眼,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可能看过的关于医药方面的东西。
这一回忆,还真想到了哥哥许明理告诉她的野外求生法则里的知识,里头就有伤口的紧急处理和消炎办法。
她一边继续给他冷敷,一边撕下一片衣角,浸了水后小心给他清洗伤口,将里头的脏物和周边擦拭干净。
这动作或许刺激了他的伤口,他的眉头皱了皱,伸手握住了她的指。
许明珠吓得没敢再动,只能僵着身子保持原有的姿势没动。
好在他只是略略握了一下就松开。
她才得已继续清疮。
清完疮,她在四周寻找了一下。
哥哥告诉过她,许多野生植物都有消炎的功能,还给她看过几种。
许明珠的记忆力好,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相应的草药,她放在嘴里嚼碎了,压在他的伤口上。
除了刚刚握了她的手,他一直很配合,任由她把药草压在伤口上,哪怕草叶的细梗刺到了伤口都没有吭一下。
贺慕俨已经失眠许久。
此时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她的手拂在自己伤处的感觉太好,他竟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
梦到的,无非是小时候。
何雅音拿着衣架子狠狠抽打他,说都是因为他,她才会过得这样狼狈。
那时的他才四五岁,不太懂事,却已经知道男孩子有泪不轻弹。
他疼得全身像在被火烧,却依旧强忍着不肯流下一滴眼泪,只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何雅音。
他理不透,自己已经很乖巧,母亲为什么还要恨他。
为了不给何雅音添麻烦,他甚至从来没有要求过买新衣服,看到别人玩玩具,哪怕喜欢得要死,也从来不让何雅音买。
何雅音让他上最好的幼儿园,他总是把老师教的知识牢牢记住,总是第一个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
他每天都得到老师奖的小红花,老师见到他就夸,说他是最聪明的孩子。
这样的自己,做得还不够吗?
母亲为什么永远用一双怨恨的眼睛看着他,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恶毒的魔法吗?
何雅音手里的衣架子越拧越紧,下手的力度越来越重,他感觉到越来越深的痛楚……
他能清楚地感觉以她眼里的光束,比外头下雪的天还要冷。原本就没有热气的屋里更冰冷像个地窖,他的血液一点一点在冰冷中、毒打中凝固。
身体猛然一晃,他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