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和程琰起身离开公园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出门时两人都没有带手机,丝毫没有感觉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本来,放在平时这是一件可以被完全忽视的小事,但今天,却被白一笙打破了。她在网咖里来回游荡着,所有的员工包括清洁阿姨都被抓着问了无数遍。无非就是“秦雪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还回不回来啊?他怎么没带手机啊,不会走丢了吧?”
陆初童被烦得不行,今天下午的顾客明显增多,学生打扮的青少年为网咖主力军,不用想也知道,毕竟白一笙都在吧台瞎晃着,美名帮忙,实在越帮越忙。
“秦雪一会就回来了,真不骗你。”陆初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忙碌过后的慵懒,如果不是白一笙“帮忙”,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现在她有些求饶似地央求着白一笙:“我说大小姐,咱能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吗?你看人家小秦多好...”
秦破表现得确实不错,至少安静,与此时担任起网咖小妹的白一笙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从他被白一笙生拉硬拽进网咖后,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初童姐,中午好。第二句:好,谢谢初童姐。这是在陆初童帮他在秦雪的固定电脑旁开完电脑后的第二句话。
白一笙探脑袋瞄了一眼,距离有点远,但大概能看清楚,毕竟满满一电脑屏幕的俄罗斯方块很容易分辨,秦破此时正专心地“啪啪”敲击着键盘,全然不理会其他。
“初童姐,你说秦破这小子奇怪不奇怪?”白一笙轻轻地哼了一声,和秦破相处得越久,她越觉得这个同学挺不一样的,至于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培训班的其他同学似乎也都有这样的感觉。
“奇怪?”陆初童的声音很温暖,也带了些好奇,“哪里奇怪?”她对秦雪关心的东西也有着很大的兴趣,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关于秦破,秦雪说过一些。
“就是奇怪啊,你难道不觉得嘛?”白一笙简单地回答着,表情里隐约有一丝怪异的笑容,她把手做成扇状靠在嘴边,小声地嘀咕着:“你想啊,正常人怎么对俄罗斯方块这种游戏有兴趣,还能一动不动地玩一个多小时?不奇怪吗?”
陆初童认真地望了一眼秦破所在的方向,转念一想,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所有来网咖上网的同年龄段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在各种大型游戏里沉迷着,说笑着。唯独他,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吧。”陆初童只能这样做解释,毕竟龙生九子还各有千秋呢,你不能去否定别人的兴趣所在。如果让她必须对着电脑做长时间的一件事情,那她可能会不停地观看自己感兴趣的电视剧,这在别人眼里也许是另一种奇怪。
“才不是呢。”陆初童话音刚落,白一笙便急急反驳道,“我告诉你啊初童姐,秦破这小子可奇怪了,平时不管在学校还是培训班里,学习最刻苦的就是他,从来不和其他同学沟通,也不和别人讨论...”
”难道他有些自闭?”陆初童分外不理解,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她从秦破身上没有看出这种感觉啊,她细细一想,更加确定,倒是先为秦破证名起来:“感觉不像啊,挺阳光的一孩子。”
白一笙摆了摆手,有些嗔怪陆初童打断她得思绪,“我不是这个意思,学习之外,他和正常人没啥区别的。”
陆初童不再多想,她撑起下巴眼睛亮闪闪地等待白一笙继续说下去。
“就是奇怪了,看他平时那么努力,但是每次模拟考试他都是倒数第一名,培训班的测试也是,根本不及格。”白一笙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黯然,她叮嘱道:“你别和其他人说啊,让他知道我背后说他,下次他就不和我来了。”
这样的一个答案,确实够奇怪了,陆初童不禁腹疑起来。
“秦破这小孩,挺有意思的,太聪明了。”这是秦雪曾经对她说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但白一笙显然也没有要欺骗她的缘由,她有些想不通了,思绪是精疲力尽。
“你要说他笨吧?他玩俄罗斯方块可厉害了,我们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他在一个什么什么官方的排名榜上可厉害了。”白一笙忍不住感慨,她嘴里嚼着口香糖,笑得很怪异,“但你要说他聪明吧,他又不会玩其他的游戏,除了俄罗
斯方块好像什么都不会。”
陆初童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这次她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了,她的思绪被扯得有些晕眩,她只能照搬白一笙的定义,“那...确实...是挺奇怪的。”
好在,白一笙没有在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下去,因为这时,秦雪和程琰两人慢悠悠地推开网咖大门走了进来。
白一笙像看到猎物的疾豹一样迅速地就从吧台后冲了出去,差点把桌上的咖啡杯带倒。
“你怎么才回来啊。”白一笙上来就拽住秦雪的胳膊,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话在嘴边的同时还狠狠地瞅了一眼程琰,程琰浑身一个激灵。
“出去...运动了一下。”秦雪倒吸一口凉气,并不是因为网咖里的温度和室外的温度相差太多。
“走,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白一笙很是激动,邀功般地拽着秦雪就往网咖里区走去,全程无视程琰。
“我先上楼冲个凉,你和小妹妹先沟通一哈子。”程琰弱弱地来了句,同情般地朝秦雪眨了眨眼睛,秦雪知道他在取笑他,脸红的同时却毫无办法。程琰又朝吧台后的陆初童招呼了一声便直接上楼去了。
网咖的电脑很多,但是有一条不成名的规定,即使再多顾客,秦雪常用的那台电脑连同相连的其他四台却从不对其他顾客开放,这条规定从网咖开业后便有,是五哥陆洲定下的,那时候秦雪还没来,那时候网咖的战队还不叫凌志。
秦雪隔了老远便看到了秦破,那片区域多一个人很容易看到。
“你们今天不上课?”秦雪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怀疑白一笙和秦破两人同时翘课了,白一笙的“能耐”不用多作解释,他怕这小妮子带坏秦破。
“本来今天上午说是有课,自习了两节后,培训班的老师却突然说今天不上了,我就带秦破来这了,”白一笙再次邀功,高高地扬着下巴,笑嘻嘻道:“你看我多上心,你就和我说了一次我就记在心里了,你怎么感谢我?”
秦雪歪头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感激得神色,却把怀疑的方向扯到了另一个方面,“你们上的培训班不会是黑店吧?被查了?”也难怪秦雪会这样想,现在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简直到了匪夷所思得地步,也正是这种接近病态的“望子成龙”教育方式,往往被不法分子抓住空档,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层出不穷,像各式各样的培训班方式更是首当其冲。
回应秦雪的是腰部陡然传来的一股拧掐的肉痛,他呲牙咧嘴忍着清晰得痛楚,强装镇定道:“别别别...我怕你了,快松开。”
“你家才黑店呢,我看你的网咖就是个黑网咖!”白一笙气嘟嘟地反击道,毫无同情心地又暗暗往手指上加了一股劲才松开。
秦雪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不在管她,径直走到秦破身后,看清电脑屏幕后不自觉地又抽了一口凉气,心跳加快。
这俄罗斯方块下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秦雪对自己的游戏天赋从未怀疑过,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吃电竞这碗饭的,他也知道秦破对这款定义很特别的游戏很着迷,但没想到他能达到这种程度。眼花缭乱的方块已经以一种肉眼不见的速度迅速降落着,屏幕上只剩下各种颜色和堆积和消散,他设身处地地把自己和秦破对调了一下,得,怕是一个格子都清除不了。
白一笙刚刚伸出手便被秦雪打断,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白一笙心领神会,也安静地站在秦雪旁边,一动不动。
一秒一秒一秒...,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秦破的手指和键盘接触的碰击声,咔哒咔哒。
没有被下落的方块填补的格子越来越多,那一层层累积得无法清除的格子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增长着,下落的方块得轨迹秦雪的眼睛已经跟不上了,但从底层堆积的层数来看,这一局颓势已显,结局不难判断。毕竟,俄罗斯方块的规则谁都懂,用全民皆知来形容也不过分。
游戏结果也如同秦雪所料,秦破早已无力回天,挣扎着又消落了几层后便放弃了。
秦破坐在电竞椅上伸了个懒腰,不由得有些失落,他轻轻叹气一声,扭了扭脖子便又开了一局。
白一笙默默地抖了一下,她蹙眉朝秦雪看了一眼,秦雪回了他一个耐人寻味地眼神,把手指放在嘴唇边打了个“嘘”势,显然不在意继续观看。他明白这种感觉,当一个人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中时,就是这样的,他无数次被站在身后的陆初童的出现惊吓过,早已深有体会。
白一笙却有自己的想法,想着想着不由失笑,似乎在感知幸福。当然,她此时的小心思被完全沉浸在游戏里的秦雪、秦破两人自然地忽视掉了。
轻轻缓缓,一层消失。不焦不躁,等待图形。开始加速,从容应对。
这款看似简单的小游戏-俄罗斯方块得消除再次进入秦破的节奏。
秦雪已然入神,他在心里不停自诽着,“这游戏...看起来...好像还真得挺难的。”他已经被秦破深深影响了,整个人都被这一块又一块的冰冷格子带去了另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我擦,这么快!”程琰藏不住心事,心底的疑惑丝毫不加以掩饰,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他匆匆冲了个澡便下楼来了,眼见秦雪和白一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也不禁好奇,凑上前也开始观看,越看越心惊,此时他的脸上渐渐地显露出难得一见的神情,心底里所有的想法都被一种粗暴的语气代替,“这他娘得也忒快了吧,这还是人嘛?”
不知道是不是程琰这粗暴的诅咒起到了效果,在他话音刚落几秒后,电脑显示屏上那本来还算稳妥的局势突破,一时间便颓败下来。俄罗斯方块这款游戏实在特别,它不像其他任何的竞技游戏,当它出现失败的征兆后几乎会在几秒内便出现结局,不可控。
也许,这也是一种魅力,至少此时此刻的秦破是这样觉得得。
游戏结束后,秦破摘下耳机,揉捏了耳垂,朝秦雪和程琰打了个招呼,他和白一笙已经足够熟悉不需客套。程琰的声音足够大,足够让他知道身后站着人。
程琰很主动也很热情,他的眼里泛着星星光,不住地夸赞着,“小兄弟,你这俄罗斯方块玩得可溜啊,我眼睛都看花了,牛掰!”
秦雪没忍住,先哈哈大笑起来,尽管已经收敛很多,但还是把青春掩在脸上的褶子堆砌得和方格格子一样明显,这个笑容只能说明他此刻很开心,特别开心的那种。
他开始为双方做起介绍,这是程琰和秦破第一次见面,“老程,这是秦破。秦破,这是程琰。”
秦破热情地伸出手,言语之间很是尊敬,“程哥,你好,我是秦破。”
程琰回应得也足够热情,他已经和秦破拥抱在一起,嘴里不住地嘟囔着,“牛掰啊...牛掰,我第一次见人把俄罗斯方块玩得这么牛掰的,佩服佩服!”只是说完后他的脑海中顿时电闪雷鸣,他突然想到了秦雪当时申请创建战队时在面板上填写的资料。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主战队员那一栏里分明写着一个位置自由的“秦破”,当时原城还在替补名单里。他转向秦雪,面容热烈且急切,“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得那个叫秦破的小孩?”
秦雪面露尴尬,同样尴尬得还有秦破,他的表情和秦雪几乎一样,只是两人的出发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