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兮，你……”

　　权奕呆若木鸡地望着曾兮，却不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躲闪和悔意——他多像是几天前那个站在地铁口旁的自己啊！

　　曾兮没再说话，而是垂下了眼睛，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挂在嘴里，他边说着边把腿横在权奕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天你不打完BO3，老子是不会放你走的。”

　　“这没有意义，”权奕惊讶，随后无奈地摇头，“我赢不过Malbr /has。”

　　“老子才不在乎你能不能赢！”曾兮一听，恼火地抓住权奕的领子，连嘴上的烟都掉在了地上，“你他妈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要是一声不吭地退出了，你以后该做什么？像王启一样直播么？像这个狗屁经理一样骗钱么？”

　　“喂……”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和权奕都是一阵难堪和惊讶。

　　曾兮不管不顾，继续对着权奕吼道：

　　“你才十八岁是吧？十八岁就别害怕什么失败，给老子继续打下去！别他妈还没有打之前就腻腻歪歪的，像个婆娘一样！就算输了，那也要像个男人一样输啊！”

　　“曾兮……”权奕叹了口气，将曾兮放在他领口的双手扒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冷静悲伤的目光和曾兮此时的激动炽热比起来，就如同是刺骨的冰原寒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不适合，或许我的命运本该如此……跟你说吧，来BJ之前，有个算命很准的婆婆给我算过一卦，她说我此行必会经历大灾大难，因为我天生命不好，继续下去只会徒增痛苦……”

　　曾兮先是怔住了，随后他一咬牙，伸出胳膊一拳打在权奕的脸上，权奕看到了，但是没躲，那拳就那样硬生生地砸在权奕的颧骨上，打得他满嘴血流不止。曾兮虽然长得秀气，但是力气和脾气都比男人还男人。

　　看到权奕被打出血了，本来还在吵架中发呆的王启和邬经理赶快跑上去阻止。他们两个费尽地把曾兮从权奕身上拉开，然而权奕也像是被打傻了般一动不动，曾兮更是如同一头倔牛般向着权奕冲去，任是两个人的力气都拉不动一个人。

　　曾兮使劲凑近权奕，在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话，却因为被两个人抓着肩膀而上气不接下气：

　　“你他妈以为……运气不好的就你一个人么？……你他妈不会以为……失败过……付出过的……就你一个人……“

　　“曾兮……”

　　权奕捂着自己的左脸，那一拳挥之不去的疼痛就如同刻印在他的皮肤里似的，火辣辣地侵蚀着他。

　　“……亏我还想着……还想着……操……“曾兮也逐渐没了力气，从王启和邬经理的手臂里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他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像个失魂落魄的野鬼般，凝滞在黑暗中，“我还想着，要是你能赢，我也……”

　　“你也什么？”

　　权奕问。

　　那时那刻，就像是他们俩初见的那天，权奕说“这是实现……的唯一办法”，曾兮于是问他，“实现什么？”

　　——现在就和过去那个时刻一模一样，只是他们俩人物对调，现在是曾兮有口难言，心里藏着一把火。

　　“我也本想……操……钱都交了……可恶……”曾兮垂下脑袋，任由银色的发丝一根根地从皮筋里滑落，蹭到肩膀前，遮住他的脸，留下一片模糊灰暗的阴影，“……我也本想，来参加选拔赛的……”

　　“阿兮……你说啥？”

　　王启在一片嘈杂中听到这话，惊得跪在了地上，摇晃着曾兮的肩膀。

　　曾兮挣脱开王启，咬着字呢喃道：

　　“我本来也想去LPL，打上单，和权奕一起……”

　　权奕的嘴里全是血味，他怕自己一张口就让血流出来，所以没说话。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休闲西服的家伙跑了过来，他带着一副和眼下这严肃场景极不相符的轻松，问权奕道：

　　“那边那个小子，你是不是弃权了？”

　　权奕意识到自己被点名，捂住嘴点了点头，半晌才从嘴里冒出几个字：

　　“是，我弃权了……”

　　他话应刚落，曾兮就愤恨地啧了一声，似乎是意识到一切已成定局，就把自己的头发重新绑起来，然后想站起来离开这里。

　　但是他还没走，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也就是那个被叫做“小巫”的人，拉住他的肩膀，问他道：

　　“诶，你是不是也来参加选拔赛的，上单是吧？”

　　“放开老子！”

　　曾兮像是没听到般，甩掉了小巫的手。小巫被无视后很生气，刚想再说几句，就听到邬经理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了：

　　“巫烨烁，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这还是印象中邬经理第一次骂脏话，而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邬泽洋，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小巫整整自己的领子，呈现出一种和邬经理的惊异完全不同的淡然气场，“你怎么？骗钱骗到这里来了？”

　　“彼此彼此吧，”邬经理一听这直直地向他飞来的诽谤，不由得冒出狰狞的笑容，“你不也是么，听说最近傍上了一个老总，运气好一点罢了。”

　　“不仅是纪总人好，”小巫的话里也透着一股想要把邬经理给比下去的意味，“我找的这个孩子也很争气，这不，才刚赢了一把中路solo。”

　　邬经理知道看这架势，他们又回到了过去明争暗斗的年代，虽然明白自己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一看到死对头就满肚子冒火。

　　还是满嘴血的权奕明白事理，打断了他们俩：

　　“刚才不是说上单的选拔赛开始了么，曾兮，你快去啊。”

　　“对啊，曾兮，你不是要去么，快去啊。”

　　邬经理也想起来，自己手里貌似还揣着曾兮的三百块钱。

　　曾兮已经快离开他们了，这时候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他，果断地说出一个“不去”，就要步伐不稳地走出去。

　　“喂，别跑啊！”权奕叫住他，曾兮反射性地回头，没有看错的话，权奕的嘴角虽然沾有若隐若现的血红，但是露出的笑容却和曾经一模一样，带着两排牙齿和一对闪着光的虎牙，“我还有件事情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