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奕极其激动地拽着曾兮的肩膀左右摇晃，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曾兮曾经最不敢说出来，却也是最渴望、最渴望听到的句子：

　　“我们赢了！曾兮，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焦傲也在这个时候放下耳机，微笑着对曾兮说，“——就像我说的一样。”

　　“你……”曾兮慢慢推掉权奕放在他肩上胡乱动作的手，低头沉默了半天，才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Malbr /has，曾经是我错了。”

　　焦傲扬起嘴角，算是接受了这个道歉。那双乌鸦似的黑眼睛总是混沌不堪、难以捉摸，现在却突然如同拨云撩雾般，呈现出了清晰的快乐和满足：

　　“比起这个来说，我们马上就要成为队友了。请多多关照，曾兮，权奕。”

　　他说着，伸出手，似乎是打算和两人握手。

　　权奕抢在曾兮前面，一把握住焦傲的手，笑道：

　　“话说回来，感觉真不习惯，以后你是中单，我是打野……有没有兴趣和我交换一下位置啊？”

　　“我看你打野打得还挺开心的啊。”

　　焦傲打趣似的反驳。

　　“喂，别笑我！再怎么说你把我赶到打野，我都很不爽！”

　　权奕做出假装生气的模样，但是他的语气里到底藏着多少玩笑、多少真心话和多少苦衷，也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权奕这个人，永远没有外表上那么简单。

　　焦傲轻轻耸肩，满不在乎：

　　“没关系，我随时等着你来挑战我。”

　　——当时，无论是焦傲还是权奕都没有意识到，那句话竟然就这样，在今后的很多年里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们两个，几乎形成了一条牢不可破的枷锁，捆绑着权奕和焦傲，让焦傲无论走到哪里，权奕都会竭尽全力、不顾一切地追上他。

　　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曾兮悄然离开了。

　　权奕和焦傲这才反应过来，选拔赛虽然是胜利了，但是曾兮还有一个没有解开的结——王启的背叛。

　　“喂，搞不好曾兮会动手！”

　　权奕想起曾兮的脾气，又回想起王启对于曾兮来说是个多么重要、多么不可替代的存在，突然有点害怕曾兮会冲动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他正想去寻找曾兮，但是却被焦傲拉住了胳膊：

　　“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

　　“话说回来，焦傲，我早就想问了，”权奕一听这话，皱起眉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和曾兮……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这里讲似乎不太合适。”

　　权奕扫视周围，看到网吧里人头攒动、嘈嘈切切，大家都因为刚才那把绝地翻盘而喋喋不休地讨论着，邬经理和小巫的争吵声在不远处可以听闻，舒克和贝塔也在呼叫他们去前面集合——这着实是一副很混乱的场景。

　　毕竟赢了这场比赛，他们可就成为所谓的“大忙人”了。

　　焦傲打算再一次无视权奕离开，但是权奕下定决心似的，不甘地拽住他的肩膀，严肃地问：

　　“你早就知道王启背叛了，对吧？”

　　焦傲停顿一会儿，小声说：

　　“我只是在赛前看到他和Starry走得很近，两人在谈什么关于钱的事情。——我也不得不那么想了，不是么？”

　　“但是，你却没在赛前告诉曾兮？”

　　面对权奕的质问，焦傲愣了一刻，抿起嘴唇，像是个从没见过阳光的吸血鬼般，背对着权奕露出紧张而难堪的模样。

　　——他该怎么说呢？说他天生自闭，不会和人交流？说他总是词不达意？说他太害怕曾兮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失控？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权奕觉得焦傲那踌躇的样子似乎预示着他在隐瞒什么。

　　——来了BJ后，权奕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他发现自己所见的每个普通人背后都有一段或是惨痛或是神秘的过去，却在平时的时候伪装得完美无缺，就连一点伤口或是狼尾巴的痕迹都没有。

　　而在这其中，焦傲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属最可疑的了。

　　被权奕像是审讯一样逼问，焦傲什么也答不出来。

　　他天生便自闭而寡言，尤其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不管对方是谁，又是以什么方式。

　　“……权奕，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焦傲抓准一个时机，挣脱开权奕的手，快速地逃离进人群中，只在最后留下一句打发走他的话，“现在的你应该去庆祝，而不是听一些没用的老故事。我们到时候见。”

　　他说着，又像每次离开那样，雾气般蒸发消散了。

　　权奕费力地寻找了一会儿焦傲的身影，但是随即便泄气地意识到，那少年就和这周围的每处阴影一样漆黑，简直是无所遁形。

　　“啊，弊啦（粤语：糟糕）！”

　　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还在原地傻站着，突然暗叫不好。

　　——他还要去找曾兮来着！

　　然而，权奕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远处，只听一句混杂着怒火和震惊的“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清晰地回响在网吧中，权奕即便不辨认都知道，那一定是曾兮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跑过去，果不其然看到曾兮正在黑暗的角落里逼问着什么人。

　　曾兮的声音由于太过于震惊和愤怒，回响在这狭小的网吧里，很容易就听得到：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么回事啦，别一惊一乍的。”

　　“什么叫一惊一乍？你给我解释清楚！——还有你，Starry，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早就去LPL了么？”

　　权奕在远处听着这对话，越听越觉得其中有一个声音分外熟悉——说是熟悉，却又好像不太对劲，因为他记忆里的那个声音虽然有着一样的音色，但却完全不是现在这幅语气。

　　他记忆中，那个声音应该是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的、人畜无害的……

　　啊！

　　权奕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属于柳旭真的么？

　　可是，他不是韩国人么？他的中文怎么会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