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很久都没有再发问，车内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当中，最后居然是司机开口解围。
“你在背叛，背叛你所熟知的一切，你正行走在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上，尽头就是死亡。”
“死亡？那又怎样？停步不前的人才是死亡，物理意义上的消亡不过只是大脑停止工作罢了。”
张千炎凑近，鼻子差点碰到黑衣人。
他露出一个微笑，在平稳的车中带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怖气氛。
“关于死亡这件事，我比你懂的多多了，我可生物学的教授。”
“不要拿你那浅薄的理解出来丢人了。”
黑衣人少见地被气势压制，他仿佛刚上战场的少年将军，事前总是踌躇满志，一见到鲜血淋漓的场景，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前十五分钟的气势压制全白费了，张千炎正在夺回主动权。
李渔在旁边完全成了个看客，他却感觉极其有趣，两人语言上的交锋虽然没有提到什么关键信息，却也让李渔了解了不少背景。
司机也感受到了身后的微妙气氛，将速度慢慢提高，他知道要改变攻守之势，还不如换个环境来的快。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国安局？某个特殊的机构？你们算是国企吗？福利待遇怎么样？给解决户口和学区房吗？”
黑衣人被他跳跃的思路问的一愣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培训的时候可没人教过他被囚犯反向审问该怎么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气势被夺，便免不了进入了对方的节奏当中。
紧随其后在心中滋生的是无尽的愤怒和羞赧，当然这两个词的出现也意味着失去理智，这让他陷得更深。
“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具有杀死你的能力，而你需要配合，找回那些小老鼠。”
“好啊，我也想找回小老鼠，可你们为什么将我当成阶下囚呢？我有什么触犯法律的地方吗？你们抓我有什么规章制度吗？你们能找出偷走小白鼠的人吗？”
他越说，心中的念头反而越清明，此刻已经基本缕清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了。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挣扎，张千炎迅速恢复了处变不惊的状态，和他此前欺骗李渔的时候如出一辙，堪称影帝级别的表现。
“在这个世界上，法律不是一切，我实话告诉你，你很可能被判定为叛国罪，或者是危害人类罪。”
“那又怎样？一切都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罢了，像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无非就是为了那一点利益罢了，让我猜猜，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国安局，根本不是为了国家利益对吗？要不然……为什么不去追查陈光的死，却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
“你们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你们有把国家利益放到第一位吗？你们有认真去解决这件事吗？”
“我告诉你，你们这种为了私人利益的组织是永远不可能……”
“够了！”黑衣人没等张千炎说完，便喝止了他，与此同时，汽车停在了一栋建筑门口。
张千炎的气势戛然而止，既然精神上无法战胜教授，司机决定更快到达目的地，以物理的手段扳回劣势。
“你们把我带到哪里了？怎么没有人给我头套呢？难道你们已经准备好杀人灭口了么？”
他叫嚷着，走下黑车，身后跟着黑衣人，司机则在车上没有移动位置。
这栋建筑看起来不过是一座普通至极的民居，还是那种二三十年前的老楼，连金属楼梯都悬在外面。
张千炎的叫喊声吸引了几个路人过来观看，他正想高声呼救，没想到路人男女老少忽然和黑衣人合流，将他簇拥在中间，十几个人一起把推进了老居民楼。
哪怕是李渔，也对这种模式瞠目结舌，仿佛一群在小区门前吃瓜的大爷大妈，就这么用最古怪的方式将目标推进了房间。
他想了想，决定留在车里观望一会。
在短暂的审问环节当中，李渔确认，这个司机的地位要比黑衣人高上一些，至少是轿车里决定审问方向的那一个。
他每次改变开车速度，都会让黑衣人变化审问节奏。
果不其然，张教授刚进居民楼，就有两个路人上了车。
那是两个老人，穿着像是出门旅游的那种老头衫，和邻居家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司机下车，为他们俩开门，将后座的桌子放倒，变成柔软的座椅，那两把椅子则被他扔进了后备箱。
原来还有这种手动改造车辆的方式吗……李渔捂着脸，这种原始而有效的改造措施，让他觉得自己看过的特工电影都白看了。
“二位远道而来，是为了那张千炎？”
“他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小人物罢了。”其中一个老者抬起一丝笑容，不屑的情绪简直要从嘴角流出来。
“那么谁是真正的大人物呢？”司机笑问，看起来三人的地位并没什么高低之分。
“当然是那个失踪的学生，陈光，只有他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司机不是很愉快地说道：“看来两位是对我们的做法颇有微词。”
“只是你们没找到该抓的人罢了，谈不上有意见，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呢，呵呵呵。”
一家人？老人的话佐证了李渔的猜测，那就是司机和黑衣人应该是某个大势力的一个分支，强大而人数众多的势力是不会做出如此冒进的行为的——只听到了小鼠和器官，就出动抓人，那绝不是大势力的解决方案，绝对是有人贪功冒进。
那么他们几人多半是同属一个组织，只是彼此归属有所不同，李渔将其堪称学校的不同班级，每个班级都希望自己成为第一，那么要么好好学习，要么就把其他班级拖下水，大家一起玩。
这两个老人明显就是来做后一件事的。
他思索的当口，司机的脸色也没有那么好了，甚至连礼貌的笑容都不愿意继续维持。
他对两位老人说道：“我们的做法，轮不到你们置喙，只会躲在背后算计别人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