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铭
所谓黑街,是对于那些因为数百层之高的高楼大厦遮掩,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街道的总称。
当然不见天日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毕竟偶尔抬起头,还是时常可以从那偶尔浮过白云的湛蓝一线天中看见太阳的。
当然,只是看见。
这里是罪恶的孳生地,是如今这个科技高度发达时代为数不多的,‘法外之地’!
数年甚至数十年前的路灯散发出闪烁的,岌岌可危的昏暗灯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流浪猫狗们穿行于灯光无法照耀的地方,嘴里或许还叼着一只可怜的肥硕老鼠。
无铭带着耳塞,听着一首传唱许多年的‘茉莉花’,背着一把古朴长剑,慢悠悠的走在黑暗之中。
他闭着眼睛,但是四周的一切却都了然于心。
躺在路边,蜷缩在纸箱之中等待死亡的‘无名之人’,早已被啃噬的连骨头都不完整的尸骸,还有那满地屎尿以及各种可回收的不可回收的垃圾们所在何处,无铭心中都一清二楚。
所以他走的路线很奇怪,却又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
突然,他停了下来,并不是走到了避无可避的屎路,而是他所寻找的东西终于露出了马脚。
或者说,终于忍无可忍。
空气突然粘稠,无铭仿佛置身于蛋清之中,即将被丢入锅中小火煎炸十分钟,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生涩,仿佛空气之中存在巨大的阻力。
不知何时,数百层的高楼大厦不见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空旷。
无铭仿佛瞬间从城市到了荒原,深灰色的天空之中,一轮血月散发出令人骨寒的猩红月光。
呼啸的风声响起,由远及近,其中夹杂着如同婴孩哭泣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头疼欲裂,想要割掉自己的耳朵或者干脆是整个脑袋。
无铭加大了音量,然后顺手握住了身后的古剑。
下一瞬,风停了,天空之中的血月依旧,只是四周不再是‘荒原’,城市重新回到了无铭的身边,只是那些高楼统统镀上了一层深灰,有一种仿佛死了的静寂。
无铭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歪着头‘看’着不远处挣扎的‘东西’。
那是一个古怪的生物,身体像是肥硕的老鼠却长着六对镰刀一样的爪子,脑袋则与鳄鱼相似,狭长且长满了尖锐的利齿。
这个怪物没有眼睛,张大的嘴巴足够吞下一整个成年人,注意,这里指的是站直了的成年人,不是像吸溜面条一样往里嘬。
此刻这个巨大的怪物躺在地上,肥硕的身子扭曲挣扎着,并且发出呼啸的、如同九级大风一样的吼叫。
一把古剑将它钉在地上。
浅绿色的液体从它的身体下面蔓延开,发出石楠花的味道。
无铭并不在意,因为在他进入黑街之前,就已经封闭了自己的视听味嗅触五感,此刻别说闭着眼睛了,哪怕睁开他也是个瞎子,而嗅觉的封闭也让他直接无视了‘风兽’血液挥发之后的难闻气味。
约十分钟之后,‘风兽’肥硕的身躯消瘦许多,风声般的吼叫越发微弱,直到伤口处一颗浅绿色的珠子析出,挣扎停止。
无铭并没有动,虽然压根就听不到,但他还是切了首歌。
三分钟后,本来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的‘风兽’再一次开始了挣扎,诡异的肢体将地面划出一道道沟壑,时而有几道隐隐泛着绿色的风刃飞向无铭,只是都在无铭身前三米左右的位置便后继无力消散。
无铭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了。
无铭抬起腿,向前一步,然后飞快后退两步。
一道风刃一闪而至,在无铭先前所站位置前的寸余之地留下了一道半米宽数米长的沟壑,飞溅的石屑有些砸在无铭身上,他并没有任何异样,因为此刻并没有触觉。
‘风兽’发出了不甘的吼叫,越发虚弱,只是却不知是真是假。
这玩意的智商绝对碾压大部分人了,无铭曾经吃过亏,长了不少记性。
乌云渐起,遮住那一轮血月。
无铭终于动了,脚下发力瞬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具正在消融的‘风兽’尸体旁边,拔出剑,拾起那枚鸡蛋大小的‘风核’随手揣到兜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下一秒,五感归来。
他整个人也‘归来’。
冰凉的雨滴落下,无铭打了个冷战,然后从屁股后面掏出了一把折叠伞。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有大雨,所以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了伞。
……
雨中漫步,说起来浪漫,但大部分时候却并非如此。
特别是雨特别大的时候。
此刻无铭满心哔了狗,因为折叠伞挡不住那豆大的雨滴,而在雨水摧残之中摇摇欲坠,最后他心疼雨伞把伞收了起来,现在又冷又饿又觉得自己蠢。
好在此行经过调查,他知道在不远处有一处露天垃圾场,虽然说是露天,但还是有几处遮风挡雨之地。
路并不远,顶着暴雨走了一分多钟,无铭便来到了那处垃圾场,紧闭的自动门门在检测到他手腕上的星环之后便打开一个人的大小,放他进去,等他进入,门便再次关上。
无铭就跟回家一样轻车熟路。
冒雨又走了几步,便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棚子,棚子里面此刻已经有了一个人,正在翻垃圾桶。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短裙,配着白色长丝袜,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孩。当无铭看到他的时候,他刚翻完一人高的垃圾桶,手中拿着一件沾满污秽的女性蓝白条内裤,如同正要行苟且之事。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无铭的到来,面无表情扭头看了他一眼,从内裤之中掏出来了一张卡片放到了上衣口袋里面,将胖次丢回垃圾桶之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无铭。
一时间,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女孩先开口:“那啥,先进来吧,好歹别淋雨了。”
女孩的声音并不好听,偏中性,有些沙哑。
无铭沉默一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棚子,但只是站在门口,不往里去。
女孩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在纠结什么。
无铭将身后古剑插在地上,熟练的脱掉外衣,开始拧干,他也在纠结。
女孩见到这一幕,眉毛一挑:“古武者?”
声音不大,却足够无铭听到。
接着,他用稍微大一些的声音说到:“我是能力者。”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无铭。
无铭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打上变态标签的女孩,不再试图拧干,而是手掐剑诀,嘴里念念有词,几秒之后身上开始冒白雾,十秒之后身上衣物干洁如新。
既然都是‘超凡者’,那么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他觉得对方认出自己的方式很简单,毕竟这年头身上背把剑的除了cosbr /lay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古修了,而且一般cos的剑显然没有办法这么简单插进地里。
女孩看了一眼垃圾桶,脸上表情有些惋惜,然后扭头问:“刚才那鬼域,是你干的?”
无铭十分高冷的点点头。
女孩继续问:“风核卖吗?”
无铭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说实话,无铭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女人,毕竟在他心里已经给对方打上了变态的标签,而变态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
雨停,风止。
大雨冲刷掉了黑街之中旧有的污秽,却冲刷不掉人心的灰暗。
当雨停的瞬间,无铭便提剑冲了出去,大概是真的害怕被传染上变态的绝症。
棚子里面,只留下松了口气的女孩……扭头继续翻垃圾桶。
其实他也不想的,可惜某个混蛋把他宝贝们都给扔了,他有什么办法?只能翻垃圾堆看看能找回来多少是多少吧。
一只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的黑猫,从藏身之地走出,慢条斯理的走在雨后干净而又潮湿的黑街之上,一双罕见的异色瞳微眯,然后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