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傍晚让人很不舒服。

　　石板路湿漉漉的，靴子里都是潮气。提法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新买的蜥蜴皮小靴子被一个古鲁族小混混乱丢的铁器划破了皮，没有陪芳和王某某进行护卫任务。不然她肯定拒绝在这泥泞肮脏的地面上行走的。夜色本应很美，但城市浓重的灯火光亮把星光湮没，形成了一片火烧云般的景象。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去城郊的分会提取资料花了这么久。”大主教巴佑看了看自己胸口装饰用的花朵，“在花朵第二次变蓝前，我必须赶到奥厅参加会议。不知道来不来及。”

　　王某某心底盘算了一下，瑟雷尼亚出品的计时花会随着时间变色。树灵和析米克合作精心培育的植物会随着时间改变酸碱度，就如同滴定实验，在时辰变更的时候颜色会瞬间改变。而拉尼卡的一天分为十六个时段，换算成24小时制，也就是在明早九点钟之前要赶到会场。

　　“时间有点赶呢。”半精灵芳掰着手指。她继承了母亲轻盈的步伐，灵活地跳过了每一个水洼。而大主教巴佑的鞋子和衣服有法术加持，泥水和灰尘沾上了也会避开。只有王某某避开了一个隐蔽的泥潭又踏上了一个暗藏的石窟，半条裤子都被泥水浸透了。在巴佑和芳看不见的时候，他悄悄花钱向系统购买了一次外貌刷新以把裤子上不知是析米克还是伊捷创造的奇怪黏着物清理掉。

　　芳拍了拍自己伙伴比拉卡的脑袋，“注意咯比拉卡。”一半的精灵血统让她的视力出类拔萃，“该你的鼻子上阵啦！”

　　“注意什么？”巴佑好奇道。

　　“我看到我们的目的地了。”芳笑着回答。

　　虽然知道自己的视力和芳不能比，可巴佑和王某某一大一小两只象都不由自主昂起象头眺望远方大都会的剪影。巴佑只是看了一下便放弃了。浑浊的眼珠让他的视力日益衰弱，岁月令他的皮肤也粗糙不堪，时光如刀，他脸上纹着的图腾都模糊不清了。

　　当王某某低下自己巨大的头颅，用鼻子伸到脑后按摩自己酸涩的脖子时，大主教已经停下了抚摸比拉卡的手，开始和芳闲聊起来。“我本以为我来不及赴约了。”巴佑自嘲道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现在看来没有问题。”

　　“你远比你看起来迅捷，阁下。”芳回应道。

　　巴佑笑了笑，打算说些什么，还没有出口的词被一个喷嚏代替。“我早晚会死于这根象鼻。”他拧了拧鼻子，“但这双老脚却还能胜任。”

　　芳和王某某不由自主也摸了一下鼻子，离开巨树维图加基，空气便让人痒到嗓子眼。巴佑感觉鼻子舒服了一点，便继续着这个话题，“空气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我离群索居已久，已经快忘记拉尼卡空气的味道了。”

　　“我在这里出生，但我几乎不记得这里了。”芳的声音有点飘忽。

　　“你全家离开此地另觅佳境？”老人总有一种天真的好奇，王某某看着巴佑想到。

　　“佳境？”芳愣了愣，反问道。

　　“这不是我的问题的答案。”巴佑笑道。

　　“我家都是巡路守卫。”芳沉默了一下，“我父母...都已离开。”

　　“我很抱歉。”巴佑的情绪也低落了几分，“他们都是律法的守护者么？”

　　“我父亲是一名沃耶克，而我母亲和我一样是一名巡路人。”芳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

　　王某某跟在两人三步之后，对于他们嘴里的几个名词有听没懂，“冒昧问一句，什么是沃耶克，什么是巡路守卫？”

　　“我能感觉到你灵魂中的责任心和奉献精神。”巴佑先对芳回以微笑，再转过头回答王某某的问题，“沃耶克是波洛斯军团下属的警卫组织，处理日常的民事纠纷，而巡路守卫则关系到十会盟第七修正法案...等等！”巴佑的视力消退，其他感官却更加敏感。他的鼻子蜷曲，努力从空气中分辨出不和谐的氛围。芳带着她的狼候在他身边，而王某某也赶上几步，守在另一侧。

　　“这里有，唔，附近有危险人物存在。”巴佑把权杖微举，摆出一个戒备的姿态。芳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由问了一声在哪。她快速扫视街道，处处都可能是威胁。售卖肉条的哥布林可能是一个刺客，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衣服下会是潜藏的危险，而骑着龙兽靠近的三名古鲁骑士更像杀手。

　　“趴下！”在芳还在努力辨认目标的时候，王某某突然一个虎扑把她从狼背上扫到地面，并把巴佑也覆盖在自己身下。三名骑士从三人身一跃而过，如果没有趴下，估计自己大头的结局会和不远处被龙兽翅膀扫落地面的摊贩上的西瓜一样。

　　芳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龙兽纤薄膜翅的尾端，双脚牢牢固定在地。重心偏移的龙兽连带着骑士如同落地风筝一样掉落地面。看过无数老司机翻车视频的王某某第一次见证了车祸现场，没有系安全带的骑士被坚实的土地弹了出去，一路飞落到了哥布林的肉摊中。哥布林一边尖叫着提醒着大家她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弱女子，一边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出一道绳缚咒令他远离自己。

　　“保护好巴佑大人！”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向另外两个骑士冲去，比拉卡紧随其后。准备上去和龙兽肉搏的王某某看着芳头顶闪现了一下的二十一级的金色数字，再看看自己灰不溜秋的一个九级，老老实实留在巴佑身边充当肉盾。

　　另外两只龙兽骑士返身准备再一次攻击，其中一只雌性凡尔西诺的竖瞳带着不屑的眼神看着王某某，胯下的龙兽也对这个小肉堆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嘿，蠢货！”芳从腰间拔出细剑，向上一跃。比拉卡顺势往她脚下一托。从腰间开始发力，这一剑所用的力度足以劈开两条火腿。而龙兽脖颈处的骨头比腿骨脆弱太多，银光闪过，无头的龙兽滞空了几秒，凡尔西诺不可置信地维持着不屑的神情，终于无法维持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尖叫着坠落下来。这股噪音在芳的剑锋下戛然而止。

　　芳来不及从她尸体上拔出细剑，便从肩上取下长弓，搭箭于上，转身面对第三个古鲁骑士，一个粗鲁的人类，全身都是图腾和仪式所留下的痕迹。“他应该就是三人组的领袖。”巴佑在一边嘀咕道，看得出来他对芳的表现很是赞赏，像是怀念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冒险经历一般，“年轻的小象啊，等你长大，你也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注意到了王某某羡慕的视线，他扭头安慰道。

　　芳不等对手起步，箭便离弦而出。预估的提前量完全正确，箭在半途中命中靶心。骑士在龙兽身上顿了顿，便滚下来鞍，从倾斜的客栈屋檐上慢慢滑下，箭被瓦片拔离伤口，大股血水涌出并沿着沟渠滴落地面。被屋檐尽头的铅渠绊了一下，骑士的尸体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最后掉落在芳的面前。

　　他的坐骑在空中盘旋了两分钟，发出困惑的叫声。似乎发现自己解脱了，便挣脱了背后的鞍具，消失在远方的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