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一切美好
转眼到了年底，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天下午活动时间，松乔看看操场，怎么看不见那十五个孩子的影子。虽然，这几天天气有些冷，前一段时间下了一场雪，操场中央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但跑道上已经能跑步了。松乔想着去教室叫一下孩子们，越是天气冷，越不能窝在教室里，多少还是得活动活动。
刚上三楼，就听见理科教室里传来了音乐声，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松乔从教室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原来是学生们都在看电影，松乔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人在囧途》。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同学还拍着桌子笑。
松乔静静地进了门，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她。只听得一阵乱，赵晓晨上去按了暂停。
同学们都盯着松乔，孙坚走过来，打开了灯，压低声音凑近松乔：“老师，咱们同学都觉得今天有些累，外面又冷，就想看个搞笑的电影放松放松。对不起，老师，你批评我吧！”
松乔笑着对孙坚说：“继续看吧！电脑可以学知识，当然也可以放松，你们继续看吧！”
孙坚疑惑地看看松乔，松乔提高声音对孩子们说：“大家确确实实很辛苦，今天老师批准，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晓晨，打开继续看吧！”
赵晓晨没有动，同学们都小声地说着什么，松乔笑着上去安了播放，又关上了灯。
电影继续，一开始，同学们还不敢大声笑，但是，一会儿就忘情了，有放肆地大笑起来。松乔叹了一口气，唉！到底是孩子。
等到电影放完，松乔打开灯，笑着问同学们：“怎么样？现在感觉放松些了吗？”
孩子们点点头，显然还是意犹未尽，脸上都带着笑容。
“同学们，老师也觉得大家很辛苦，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就不上自习了，我给大家推荐一部电影《冲出亚马逊》，大家好好看，今天咱们彻底放松一下。你们先去吃晚饭，吃完饭马上回来咱们看电影。”
同学们一阵欢呼，教师里一阵乱响，都跑出去了。
晚上，等《冲出亚马逊》放完，所有同学的脸色都有了凝重而严肃的表情，孩子们已经明白了老师让他们看这部电影的用意，孙坚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同学们，其实，如果时间充足，我还想让大家看一部电视剧《士兵突击》，这部电视剧也值得看，而且，尤其是男生应该看一看，这样对你们的成长一定有益。”
底下有同学点点头。
“看来，有的同学看过这部电视剧，这是一个士兵的成长，也是一个男人的成长，也可以说，任何一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如此艰苦卓绝的过程。等你们高考完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看这部电视剧。我今天还再给你们放几个视频，大家感受感受，高考是一种什么感觉。”
松乔给十五个同学看了衡水中学课间操的视频，还有介绍毛坦厂高考前学生备考的视频，接着松乔又从网上找出衡水中学的作息时间表，让大家好好琢磨一下。
同学们看着看着都沉默了，都低下了头，好多同学的脸色都有了羞愧的神情。
“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吗？衡水中学的学生上操前的几分钟都在干什么？你们有没有数一数，衡水中学一天要上几节课，几节自习？你们有没有对比一下，毛坦厂的学习环境有我们好吗？他们有家长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吗？他们有家长天天值班在照顾你们起床、吃饭、锻炼吗？他们的教室里有六七万的昂贵的希沃系统吗？他们有你们这样像个宝贝一样被端着的待遇吗？那好，我再问一问你们，只从九月月考，咱们一共达线三个同学，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又考了三次，我们只有五个同学达了县里划的二本预测线。那么，其余的十个同学呢！你们是不是准备明年六月以后，就在家长们失望沮丧中，灰溜溜地回家呢！你们总是觉得你们很辛苦，我们从早到晚，每天不是听课就是做题，一天也没有休息过，辛苦吗？是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岂不知在这个世界上，在全国的一千万考生中，比你们辛苦的又何止是成千上万？而好运永远青睐那些更辛苦更勤奋的人，这个道理你们好像应该能懂吧！你们应该看到了，乡里、学校、家长、老师，为你们付出了多少，他们每一个人的付出，其实都在期盼着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并不是轻轻松松能得到的，你要冲出千军万马的的围剿，你要有坚强的意志，在别人疲惫不前的时候，仍然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超过别人。你还必须有强壮的体格，你要冲，还要猛冲，不懈地冲。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你就能收获多少，永远记着，你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甚至比你更努力。总有一些人能摘到最后的胜利果实，而这些人，一定是最勤奋最辛苦最能坚持的那种人。”
孩子们一直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第二天，5点半，不管多冷，十五个孩子不等家长叫，就都起来了，“哇啦哇啦”地在宿舍或者是楼道里背英语。6点，孙坚会带着他们去上早操，偌大的操场上，十五个孩子喊口号的声音打破清晨的宁静。上午紧张的四节课，下午紧张的四节课，晚上安静的三节自习。课间操和下午的活动时间，孙坚都要带着同学们跑操，十五个同学排着队，不管不顾初中学弟学妹们诧异和好奇的眼神，他们步伐整齐，口号响亮，每一个同学都像是憋着一股劲、一股气。活动时间跑完操后，同学们或做题或看书，教室里永远是安安静静的。
不知不觉，高考还是来到了眼前。
6月6日，乡里给租了个大旅游车，把孩子们和家长接到了县里，校长亲自带队，松乔随队辅助。
孩子们和家长住进了学校提前一个月就订下的酒店。
每一科考前一个多小时，大旅游车把十五个孩子和家长送到考点，校长、松乔、家长们把孩子们送到考点门口，然后就坐在车里等。快到考试结束时，一帮人又到考点外接上孩子们。尽管孩子们每考一科，都叽叽喳喳地交流，但校长、松乔和家长就像是约好似的，谁也不问考得怎么样，都是鼓励鼓励再鼓励。然后，就是照顾孩子们吃饭，午休，晚上也是安安静静地不打扰孩子们睡觉。
两天时间，对孩子们是考验，对校长一帮人是煎熬。
松乔这两天失眠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松乔记得，在晓军昏迷的那段时间，是她一生当中最艰难的时期，那个时候，她才有好几次失眠了。
这两天，松乔总是在后半夜才能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就是做梦，不停地做梦。
梦境总是这样，她在一个大大的考场里答题，卷子上的题总是不会做，要不就是会做总是写不完，等到最后，总是监考老师把她的卷子夺走，然后，她声嘶力竭地叫：“我还没做完呢，我还没做完呢……”
然后，就是大叫着醒了……
松乔想想也可笑，自己高考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紧张。笑笑参加高考，有点紧张，但不至于失眠。带了六届学生，经历过六届高考，也没有如此紧张，这是怎么了。
松乔心里也清楚，这十五个孩子对她的意义，或者说，她对这十五个孩子也有一定的意义。她和这十五个孩子好像成了一体，分也分不开了。她的情感，她的心血，她的辛苦，她的希冀，都和这十五个孩子息息相关，脉脉相通。
8号晚上，回到家里，爸爸妈妈迎了上来，松乔疲惫地对爸爸妈妈说：“爸，妈，我先上去睡一会儿，困死我了。”
松乔上了楼，一头扎到床上就睡着了，连妈妈给她盖上毛巾被都没有发觉。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上午10点，松乔醒来后，觉得心情奇好，身体经过休整浑身舒服，眼睛也不涩了，摸摸脸上，也润润的。
松乔下了楼，爸爸在院子里浇花，那个六个月大的黄色的拉布拉多，在爸爸的脚边跳来跳去，转来转去。要不就是调皮地撵院子里的鸡，十几只鸡被它撵得飞来跳去，那十几只笨鸡已经能下蛋了。正好有一只黄色的母鸡下了蛋，在院子里骄傲地“咯咯咯蛋”“咯咯咯蛋”地宣示着自己的成绩。
妈妈膝盖上卧着那只小橘猫，“呼噜”“呼噜”地睡得真香。
妈妈看松乔下来，就起身想去给她准备早饭，松乔拉住了妈妈，靠在了妈妈的肩头。
“可怜的乔儿，看把我们乔儿累的！”妈妈搂住松乔爱怜地说。
“妈妈，要是没有您和爸爸，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度过这一年。”
“乔儿，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啊！”妈妈拍着松乔。
“妈妈，我就不如笑笑有出息，您看笑笑，呵！一点都不想靠家里。可是，我要是离了爸爸妈妈，我都不知道怎么样。”
“这样也挺好啊！你看，我们现在一起生活，爸爸妈妈老了，乔儿也可以照顾我们。我们养花、养草、养狗、养猫、养鸡，不是挺好的吗？这是爸爸妈妈想要的生活，乔儿也喜欢这样的生活，这难道不好吗？”
“好啊！我现在可开心呢！”
“是啊！还有葛虎陪着你，当然很开心啊！”
松乔这是才发现好像昨天回来就没见葛虎：“妈，葛虎呢？”
“昨天很晚回来，看来你都没发现，今天早早地走了。你爸爸说，等你高考完，想回去住几天，一些老朋友听说你结婚了，一直让我们请客，葛虎回去先收拾一下家里，然后，订一下酒店。还有他的朋友，你的朋友，也想都请一请。对了，乔儿，葛虎还想在中阳买一套小点的房子，说你们两个回中阳住。我跟葛虎说了，爸爸妈妈的房子，你们住就是了，花那个钱干什么。”
“是啊！他不是厂子里有房子，凑合住就行了。”
“咳！人家葛虎也是怕你嫌弃，毕竟那是旧房子，他的前妻也在那里住过。”
“讲究个那干啥？谁住过不是一样住。
“乔儿，这是人家珍惜你，对你好，你还不领情。”
“知道了，妈妈。反正只从葛虎当了您的女婿，你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妈妈拍了松乔一下：“你这个家伙！”
松乔跳了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有煮鸡蛋，你自己热点奶，包子在锅里，看热不热。”妈妈抱起猫，想去厨房帮她
“知道了，知道了。”松乔把妈妈推在沙发上坐下。
松乔喝了半斤奶，吃了一个鸡蛋、两个素包子，肚子终于饱了。
她的赶紧去趟学校，今天学生们估分，虽然不是最后的高考成绩，但松乔也想看看同学们考得怎么样。明后天就回中阳住几天，不，干脆住到23号吧，一般24号，高考成绩就公布了。到时候再回乡里来。这段时间这么度过，松乔都想好了。先去找校长，递上请调报告。请完客后，和文丽找个地方去旅游旅游，余下的时间，去中阳市新修的图书馆看看，在哪里度过剩余的时间，带个杯子，坐在那里看看书，喝喝水，不错！好！就这么办！
24号早晨刚刚七点钟，松乔就催上葛虎了：“快点！快点！你怎么这么磨叽？”
葛虎不慌不忙地把电闸合上，再检查检查煤气开关，再看看冰箱的插销拔了没有，然后，挨个屋子看看灯关了没有，窗户关了没有。
等这一切做完，葛虎才穿上鞋：“你着什么急？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千万别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松乔早已站在门口等葛虎，看葛虎做得有理，也不好说什么，耐着性子等葛虎。
两个人刚上了路，张校长的电话就来了。
“校长，我已经在路上了，上午九点多就能到。”
9点多一点，葛虎直接把松乔送到了乡中学，松乔一路小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笑呵呵地等她，魏星也坐在沙发上。
“哎呀！魏乡长在啊！”松乔气喘吁吁地和魏星打招呼。
“赵老师，叫我魏星，或者小魏就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好的，魏星。”
松乔刚坐下，校长给她到了一杯水：“来，喝点水，看你热的。”
松乔赶紧站起来接过水杯：“谢谢校长啦！”
“赵老师，魏星一定要见你，说有几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哎呀！那可是折煞我了，我哪有那个能耐。”
“赵老师，您就别谦虚了，只从你来了这个乡中学，这个学校可是大变样啦！校长不知道在我面前夸了你多少回了。”魏星笑着，捋捋自己短短的头发。
“老校长，还是您说吧！”魏星笑笑。
“好，我说吧！第一件事情，只从咱们的学生成绩转好以后，乡里也在考虑恢复咱们学校高中部的事情，乡里基本同意，我呢！年底就退休了，也指望不上了，赵老师，魏星的意思问问你，看这个事情行不行，毕竟这和你也有很大的关系，没有你也不行。”
松乔急了：“校长不能退休，您退了，学校怎么办呢！魏星，你管管。”
“没事，老校长退不了，怎么也得把学校送上正规才让他退呢！老校长，对不起啦！”
校长笑笑，没有说什么。
“校长，魏星，我看这个事情可以，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咱们乡里的学生，不用跑那么远去县里上学。再说，咱们乡里的孩子，也很聪明，你看这十五个孩子多给咱们争气。魏星，我有句不太中听的话，咱们乡经济搞得还不错，也很富裕，这个教育嘛……”
“知道，知道，赵老师，我们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是这样，我们暑假已经开始改造升级学生宿舍，已经快搞完了。”
“真的？”松乔光听说有这么一回儿事，没想到这么快。
“乡里决定在学生宿舍楼的后面，盖一栋教师公寓，都是那种酒店标间式的公寓。”
“赵老师，你可不知道，其实，魏星去年开始就跑这个事情了，现在咱们县里的好几个大企业都准备出资，乡里出一部分，对了，那个虎威门业也出资，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等着开工了。”
“真好！”松乔不由得拍拍手：“对了，只要咱们学校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到时候好好宣传宣传，招生应该没问题，咱们只要招上两个班就可以开张了。”
“这个宣传工作，已经在做了。我们已经做了好几个横幅，买了十万挂的鞭炮和好几百个二踢脚，就准备等成绩出来就放。”校长笑得满脸都是花。
“还有，我已经联系了县电视台和县报，他们都已经来了，现在住在乡里，就等着今天晚上出成绩呢！”
“好！好！”松乔又拍拍手，“正好，高考成绩出来，中考才报名。只要咱们高考成绩过关，招生肯定没问题。”
校长和魏星也笑着点头。
“第二件事情，这几天，咱们高三孩子的几个家长找过我，这几个孩子估分都不高，家长问说可不可以让孩子们在学校再上一年，明年再考。还有，原来咱们学校上学的孩子的家长也来问我，看他们的孩子能不能在学校补习一年。来咨询的，我看看，哦！已经二十多个了，这个事情，必须你来承担，你看这个事情可行不可行。”
“校长，其实就是办个补习班嘛！这个在中阳，教委是不允许学校办的，这里行吗？”
魏星笑笑：“这个没问题，出了问题我来承担。这也是为了咱们学校的后续发展嘛！”
“那就好！但是……”松乔顿了顿，“可能要收费，而且还不能低，学校也要运转呢！去年咱们是临时性的，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家长都干了，以后，管理还得学校做，这样才正常。”
“没问题，该收多少就收多少，这个老校长把关吧！”
“好！好！我们在核算一下，我们还要把食堂搞起了，宿舍还得招管理员，这一切费用都得有，我还准备拿出一部分钱来，给教师按课时补助补助，老师们太辛苦了。”
“老校长，您不说补助的事情，我还差点忘了。在我的提议下，乡里研究过了，这次考上一个一本给教师奖励一万元，二本给教师奖励八千块，多了也不多，就这么个意思，感谢一下各位教师，对他们的辛苦慰问慰问。”
“哎呀！这就很不错了，我们学校反正是拿不出钱来，这可是好了，老师们以后可是更有干劲了。”
校长站起来走了一圈，看着松乔：“这第三件事情就是，赵老师，你下学期还能留在咱们学校吗？”
“校长，我已经把请调报告交上去了，手续应该很快就能办了。”松乔给校长做了个ok的手势。
“好！好！现在咱们学校可是有奔头了，魏星，我就再干两年，我就不信了，咱们乡中学就搞不好？”
松乔和魏星相视一笑。
松乔走出办公楼，学校静悄悄的，似乎很平静，松乔的心却“砰砰”地乱跳起来，她上了车，葛虎看看她：“没什么事吧！”
松乔摇摇头，葛虎还想再问什么，松乔笑笑：“开车吧！咱们回家等。”
“等什么？”
“等高考成绩揭晓啊！”松乔斜了葛虎一眼。
“啊！好，走，回家！”
晚上松乔的电脑一直开着，等到十点，网上还没有消息。
葛虎劝她赶紧睡觉吧，第二天再等。松乔笑笑，摇摇头，趴在桌子上。
松乔刚刚迷糊着，她正在考试，卷子好长好长，她什么都不会做，她怎么什么都不会做呢！突然，铃声响了，交卷时间到了……
松乔一下子被电话声惊醒了，是孙坚的电话：“老师，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考了622分，超过一本线五十多分呢！”
接着就是不停地接电话、接电话……
第二天早晨，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教学楼的时候，松乔到了学校。
校门口，左边一幅横幅：“热烈祝贺我校高三年级孙坚、齐伟武喜达一本线。”右边一横幅：“热烈祝贺我校高三年级达线率创历史最好水平。”办公室门前，挂着一幅横幅：“热烈祝贺里河乡中学高考勇创佳绩。”教学楼前挂着一幅横幅：“热烈祝贺我校高三年级学生高考考出历史最好成绩”。
学校门前，临时立起了一个高高的宣传栏，上面是考上一本的两个同学的照片和分数，下面是考上二本的八个同学的照片和分数。
再看学校门口和办公楼前的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红色的鞭炮和二踢脚的碎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