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十余步,钻入灌木丛中。
再行三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方圆五十余丈的草地上,有两只野兽紧紧相挨着,距洪善所处之地大约七八十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头山鹿!
其中一头有角,是为雄鹿,此刻正骑在无角雌鹿身上,行繁衍之事。
洪善眯了眯眼,仔细观摩起来。
两头鹿,约莫半人高,毛发棕黄,其上布有白色斑点,估摸着有六七十斤重。
洪善瞧着有些心热。
毕竟一只野兔都能增进三十个时辰的苦修,那么一头山鹿又该提升多少呢?
要知道从古至今,鹿肉鹿血鹿茸皆是大补之物,其气血可是旺盛得很呐。
想到这,他不禁怦然心动起来。
见猎物离自己甚远,洪善悄悄在灌木丛中转移方位。
树丛茂密,行走其中难免发出些许声响。
好在两鹿忘乎所以,并未察觉到这小小的动静。
很快,洪善挪到离山鹿最近的一处灌木丛中,离山鹿约有四十余步。
洪善稍稍喘息一会,有些灌木丛太矮,鸭子步走起来实在太累。
观察到雄鹿动作愈发迅猛,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幸好现在无保护动物一说。”
洪善心里嘀咕一句。
由于雄鹿起伏不定,所他瞄准站立不动的雌鹿。
他想射头,在调整许久发觉有力未逮且很有可能射空后,转而瞄准其胸部。
“听姜叔说过,只要伤及猎物肺部,那这猎物绝计是活不下去的。”
定了定神后,洪善松开紧绷的弓弦。
咻!
“呦!”
一声惊啼,两鹿眨眼跃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洪善面带喜色,赶忙起身追击。
他那一箭,已贯穿雌山鹿胸膛。
肺部受损,雌鹿是跑不了多远的。
果不其然,在沿着鲜血一路追寻三四里后,洪善看到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雌鹿。
在呦呦哀鸣声中,他走上前去。
正欲结果雌鹿性命,却看到了雌鹿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
眼眸充满泪水,满是灵性。
洪善能透过这双眼看出雌鹿的痛苦哀伤,仿佛在求洪善放它一条生路。
在这目光下,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自在,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起来有点好笑,洪善前辈子当了好些年的兵,然而唯一一次杀生却是在小时候过春节时候。
那时他才十岁,外公左手抓住公鸡的两只脚,右手扯住公鸡的脖子,让他用菜刀割公鸡的脖子。
他看着公鸡的眼睛,手软了,割了几次,居然只是割伤,并没有割开它的脖子。
公鸡多受了许多痛楚才彻底死去。
如今雌鹿的眼睛让洪善再度犹豫了。
‘远程射杀与持刀杀生是两种感觉。’
洪善深吸一口气。
“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
他低声两句,握住开山刀,捅进雌鹿心脏。
在猛地一阵抽搐后,雌鹿化为灰烬。
一如往常,洪善心腹之间再现暖流,只不过这股暖流要比先前大上很多,隐隐约约有灼热之感。
“还是加在箭术上吧。”
洪善没有太多犹豫。
刚刚如果箭术足够好,就能直接射中雌鹿脑袋,将其一击毙命。
不仅轻松省事不必追击四里山路,更不用直面生灵死亡时的挣扎。
回想起刚刚雌鹿哀求之目光,洪善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难怪说君子远庖厨。”
“还是杀得太少,多杀点以后就不会心软了。”
在确定心意后,暖流涌向臂膀后背,脑海浮现些许感悟。
石碑浮现,洪善匆匆扫过其上几行字。
【术:家传刀法(入门80%)、箭术(精通7%)】
除石碑上字迹的变化外,他还发现石碑后方出现了三具尸骸。
“这是刚刚死掉的兔子和鹿?”
他脸上浮现惊奇之色,三具尸骸堆叠成一级阶梯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
思索许久未得其果,洪善干脆不再理会这一变化。
他拉开弓弦,咻咻咻连射十箭。
箭矢划破长空,狠狠扎入四十多步外的树上。
看着树上那十支不断颤动的箭矢,洪善面上满是笑容。
“五十步内几乎能百发百中了。”
“这仅仅只是一天之内的成果!”
想到这一点,洪善脸上笑意更甚。
走上前去将箭矢拾回,又把弓背负在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此刻晚霞已由金红转为淡紫,很显然再过一时半刻就要彻底天黑了。
低下头来正准备回洞,一股饥渴之感突然从洪善心底升起。
猎鹿之前他便已经口干舌燥,如今早已是嗓子里冒烟。
只不过刚刚由于心神全在那对鹿上,因此不觉焦渴。
而此刻回过神来,顿感唇焦口燥。
洪善取出地图,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察看。
附近无湖泊溪流,想取水须得往回走五里山路。
“还是算了吧,明日再来取水。”
天黑以后山林还是蛮危险的,如若碰到什么凶兽,那可糟糕。
洪善辨明方向,正打算离开,余光却瞥见十数步以外有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心底一惊,转头看去,那人影将近十尺,雄壮无比。
“尊驾是谁?”
洪善压下心中惊惧,将手搭在开山刀上。
如此相近的距离再取弓搭弦恐怕已经来不及,他所能依仗的也只有这把刀了。
洪善打量着那人影,只可惜天色过暗,且那人身处树荫之下,看不清其面容。
见对面不答话,他又问道:“这位兄台可有什么指教的么?”
那人影动了。
他竟跪伏在地上缓缓朝洪善走来!
“是熊瞎子。”
洪善瞳孔骤缩,一颗心如同战鼓一般疯狂擂动。
咚咚,咚咚!
热血涌入他的头脑,此时此刻,洪善再也听不见外界声响,眼中只剩那一步步靠近的黑熊。
黑熊打了个响鼻,洪善能看到一股白色雾气从它鼻孔冲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味。
“这黑熊怎么比前世的大那么多?”
“怎么办?”
“跑?不行!跑不过的!”
他习武未成,又没练过轻功,怎么可能跑得过。
“弓箭射它眼?”
弓还在背上,取弓取箭,搭箭拉弓瞄准,需要一些时间,而黑熊已经到了十步左右的距离。
来不及,太近了,洪善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它嘴里咔咔的咬牙声。
“用刀?”
洪善低头看了眼手中那把开山刀,在如此庞大的凶兽面前,这把刀简直像是玩具。
那黑熊毛发竖立如同钢针,身上又满是肥膘,开山刀怕是都破不了防。
“咕噜。”
洪善喉结上下动了动,鼓起勇气,猛地向前踏了一步。
果不其然,那黑熊居然停下步伐,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洪善。
“熊罴狡诈,如果转身就跑会直接被当成猎物。”
“唯有向前,或许能恫吓到它,以此拖延时间。”
计谋有所成效,洪善心中却一片苦涩。
拖延时间又有何用,此刻深山老林,日落西山,怕是整座山只他一人。
僵持许久,黑熊有些狐疑地往前走了一步。
洪善心跳漏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成了冰块。
“这便要死了么。”
“我不想死啊!谁来救救我!”
正当他在心中呐喊时,一阵腥风吹过洪善面庞。
右前方二十余步外的树丛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与刚刚熊罴的影子不同,这一人影与洪善一般高,身形纤细,看起来真的是人。
伴随着树枝折断的咔嚓声,那人影踉跄着走出灌木丛,竟是一个道士。
道士满脸是血,一身淡蓝色道袍将近一半都被染成黑红色,看起来十分诡异。
他忽然猛地一个趔趄,一下跪到地上,低下头颅不再动弹。
黑熊听见身后动静,猛地回头。
它见道士受了重伤,便不再注意洪善,而是向新猎物奔袭而去。
“道长小心!”
洪善略微迟疑。
此刻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必定可以捡回一条命。
然而这迟疑一闪而过,洪善颤抖着举起开山刀往黑熊冲去。
一个趔趄让他差点摔倒在地上,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右腿不知何时已经发麻——或许是刚刚太紧张了没注意到。
洪善咬咬牙,一瘸一拐向前冲去。
他怕死,但他是受过伟人思想洗礼的战士。
不抛弃不放弃这句话早已成为思想钢印。
哪怕面对死亡,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也不会对别人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