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一到，门真的开了。修玛先去探个头，走廊里居然没人。

　　“那家伙来真的？”她疑惑着走出牢房。

　　“这不是挺好吗？”立香关掉手环通讯器跟着出去。

　　“可他图什么？这是在违抗御主命令。”

　　“从者说到底也是人啊，人的心思很复杂的。”

　　修玛发现立香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为见过太多怪事所以见怪不怪的表情。

　　“算你有理。走了。”

　　两人按照地图的标注行进，果真很顺利。虽然偶尔会发现巡逻的士兵，但稍微躲躲就能避开，不算危险。

　　只是这个出口比较意外，是大厦的垃圾处理间。两人跟着搬运垃圾的机器人混进去，又钻进一个垃圾桶，最后被机器人扔进了大厦外的垃圾场。

　　“不管科技多发达，垃圾堆还是很恶心啊。哕……”

　　钻出垃圾桶的立香赶紧深吸几口气，结果用力过猛，一个劲反胃。

　　“行了，快走吧。”

　　四下无人，修玛催促着。两人专挑小道走，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某条街上。

　　行人纷纷绕过他们，留下厌恶的眼神。没错，雷普利也是能闻到气味的。

　　好在他们很快找到了地方，是家餐厅。

　　“唔……”

　　立香好像从没这么尴尬过。光是和修玛站在门口，就集中了屋里不少客人敌视的目光。

　　一个围着围裙，店员模样的小伙子也连忙跑过来。他一头黑发，看脸有点像亚洲人。

　　“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用餐的话，还请去洗一洗。”

　　立香不好意思地掏出托雷给的地图，低声说。

　　“是托雷让我们来的，这个。”

　　“啊，我明白了。”

　　小伙子恍然大悟，领着两人，一边跟其他客人不停道歉，一边去了二楼的某个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两位先洗洗身子吧，我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你好像认识托雷？”修玛叫住要走的小伙子，“你们联系过？”

　　“是的。托雷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帮两位逃离市区。请放心，这里还算安全。”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托雷没跟你说我们是什么人吗？”

　　这修玛有点敏感过头了吧？立香想。但他也有那么一些好奇，只不过他不会问得这么直白。

　　小伙子依然笑容满面。

　　“托雷先生是我的老主顾，我们关系很好。他要我帮忙，我当然要帮。这和二位的身份没有关系。”

　　不卑不亢的回答让修玛都止住了追问的想法。寻思寻思，她去浴室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得说这营业性的笑容威力真不小啊。

　　“非常感谢您，”立香感激地对小伙子说，“我叫藤丸立香，她是修玛。请问您是？”

　　小伙子走到了门外。

　　“我是这里的店长，【李顺升】。”

　　*****

　　这家餐厅不小，容纳百八十个客人不是问题。但管理店铺的只有店长李顺生一个人类，剩下的全是机器人。

　　它们足够完成所有日常工作，端茶倒水上菜都不在话下。也能做菜，不过李顺升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让它们动手。平时都是他这个店长亲自下厨。

　　“请。”

　　热气腾腾的米饭，两荤两素，加上一盆鲜汤，标准的中式料理四菜一汤。

　　立香足足愣了半天。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能在二次元世界吃到这个。难不成这也是游戏内容的一部分？

　　“好吃！”

　　而且味道完美无可挑剔。

　　“您满意就好。”李顺升还是笑着说。

　　“再来一碗。”

　　修玛已经吃完了一碗。李顺升说了声“没问题”，便去他推来的小餐车上拿过更多饭菜。

　　“这么多，我们恐怕吃不完啊。”立香看着餐车里摆满了菜盘子。

　　“没事没事，这些是我要吃的。”

　　李顺升满不在乎地把饭菜放在面前。这个量是立香和修玛两人加起来，乘二再乘二那么多。

　　这说不定跟呆毛王有一拼了吧？

　　“话说店长，托雷经常来这里吗？”

　　立香和李顺升闲聊起来。李顺升笑吟吟地边吃边说。

　　“嗯，他每次也吃很多，现在还欠着钱呢。”

　　“啊哈哈，那个人的话，很有可能哦。”

　　两人就这么说笑起来，很自然，仿佛许久不见的好友。立香也不太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有亚洲人特征，所以比较亲切吧？

　　一定是的。

　　“不过这么大的店，店长一个人忙得过来吗？”立香又问道。

　　“还好啦。有机器人帮忙，问题不大。只是最近几个月时常停电，让我很困扰。”

　　“停电？这样的城市会时常停电？”

　　“是啊。唉，之前听说雪儿系统研发好了，能源不再是问题了，结果又闹这出。大家都在议论是不是能源系统出了问题，执政团在刻意隐瞒。”

　　刻意隐瞒，嗯，有可能。

　　正如达·芬奇说的，从者召唤会消耗极大的魔力。在这个世界也一定会消耗相当的能源。停电说不定就是召唤导致的结果。

　　甚至是结果之一。

　　吃过饭，天色也暗下去。李顺升留立香和修玛两人住下，第二天再走。

　　等到天刚亮的时候，他开车去郊区的农贸市场采购，就这样把两人送出市区。

　　计划非常顺利。

　　“两位再见，路上小心。”

　　把立香和修玛放在农贸市场外，李顺升就与他们告别了。这个地方属于食品集散地，士兵不是很多。

　　等车开远了，立香马上打开通讯器，迎来了达·芬奇抱怨的声音。

　　“真是的，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没事没事，”立香笑着说，“多亏一个店长。我们在他店里住了一晚，现在已经到郊区了。远离市区，很安全。”

　　“店长？”刑部姬眨眨眼睛，“什么店长？”

　　“就是一个亚洲人模样的，开餐厅的男……”

　　说到这儿，立香的话中断了。

　　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断层，总感觉有什么片段回忆不起来。

　　但他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只好看向修玛。

　　“那个店长叫什么来着？修玛，你还记得吗？”

　　“完全不记得，似乎是个挺麻烦的名字。”

　　“人家帮了你，你连名字都没记住啊。”达·芬奇苦笑着说。

　　真是惭愧，立香敲了敲脑袋。

　　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再问一次店长的名字，好好记下来。

　　*****

　　雪儿大厦，总监控室里。

　　确认立香和修玛已经安全逃走的托雷，放下了支在监控设备上的二郎腿，吹着口哨就出去了。

　　他在走廊里迈着四方步，直到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托雷止住脚步。

　　“别拿光学迷彩吓唬我啊，少校。”

　　“你可是把我吓到了，托雷。”少校说，“居然放跑了迦勒底。”

　　托雷压低眉头，左右环顾。

　　他瞪着少校。

　　“你用‘拦截者’了，少校。至于吗？”

　　“我只是好奇你和迦勒底说了什么，谁知道竟然另有收获。”

　　“也就是说你压根没相信我，呵呵。”

　　托雷自嘲地笑了笑，挺起头。

　　“所以呢？你打算向雪儿告发我吗？”

　　少校报以轻笑。

　　“那也太不解风情了，我是来提醒你的。这周是你管监控，到时候御主问起来，你可得说清楚放人的理由。”

　　“理由当然有。我现在有些支持迦勒底了。”

　　“他们跟你说了他们世界的遭遇，让你同情了？”

　　这回，托雷的表情里添加了隐隐的怒意。不光是因为少校窃听他和迦勒底的对话。

　　“不能同情吗？”

　　“我们是从者。从者服从御主的命令，不需要听敌人说什么。”

　　“我认为需要。”

　　“因为迦勒底说圣杯是祸害？可他们却要回收这些祸害，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他们把圣杯带去他们的世界要干什么，我管不着。我是雪儿的从者，我只管雪儿。”

　　托雷握紧的拳头自然伸向腰间，顶在一把套进枪套的手枪上。

　　“我认为迦勒底说得对，雪儿控制不住这么多从者。继续召唤，从者早晚会比异常体更危险。”

　　少校不以为然地抱着胳膊。

　　“或许在那之前，异常体的问题会先解决呢？”

　　“开玩笑。少校你也知道吧？咱们每天轮番出动，异常体的袭击频次还是没变。讲白一点，我甚至怀疑雪儿这样不顾一切地召唤从者，真的是为了对付异常体吗？”

　　托雷的目光紧逼上去，感觉随时都会拔枪。

　　少校依旧面如止水。

　　“那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情。”

　　“但是！”

　　“我无法阻止你思考，托雷。我只希望你能完成从者最起码得职责。你说下次和迦勒底见面就是敌人，我相信你这句话。你懂我的意思吧？”

　　托雷的双手耷拉下去，哼了一声两手揣兜，转身走远。

　　“不用你说。”

　　*****

　　站在路边，立香和修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达·芬奇和刑部姬也是一头雾水。

　　这地方说是农贸市场，但跟地球的农贸市场概念完全不同。光看外表还以为这些建筑是什么研究所，成群的货车在“研究所”前有序停下。

　　司机只需把车停在指定位置，让负责接待的机器人扫描贴在风挡玻璃上的信息卡，就可以等着运货的机器人将新鲜的蔬菜和肉，按照预先购买的数量分毫不差地搬进车厢。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司机连车都不用下就可以走人。

　　“怎么看都觉得真效率啊。”达·芬奇感叹道。

　　“有工夫讲废话，还是想想怎么办吧。”修玛说。

　　“别那么着急嘛。我已经大致整理了目前为止的情报。”

　　达·芬奇戴上眼镜。她打算装个B的时候就会这样。

　　“先说圣杯，基本能确定就在雪儿实验室的某个位置。”

　　立香皱眉。

　　“但现在我们连市区都进不去。这样一来……”

　　“就只能硬闯了，所以接下来得补充战力。手段无外乎两种：拉拢盟友或者自己召唤。”

　　“可是达·芬奇亲，在那个地方召唤，不一定会召唤出咱们这边的从者吧？”刑部姬小心翼翼地问道。

　　达·芬奇无奈地点头。

　　“应该说几乎不可能召唤出咱们泛人类史的从者。可就算召唤出了二次元从者，会不会发生雪儿那样的情况也很难说。要是一落地转手把藤丸君弄死就不好了。”

　　“而且你别忘了最根本的一点，”修玛不客气地说，“咱们连召唤方法都不知道吧？这世界没有魔力，迦勒底的召唤方法行不通吧？”

　　“倒也不至于。其实藤丸君手环里的召唤系统可以用。”

　　“能用？”

　　“只是需要一个将电力或者其他能源转换成召唤所需魔力的环境，或者说是场地。雪儿肯定有这样的场地，要是拿来用用的话……”

　　“问题是咱们连这个场地在哪都不知道啊。”

　　说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立香有些沮丧，虽说每次特异点攻略都是万事开头难，但这次未免难过头了。

　　因为过于缺少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无论做什么都一筹莫展。放在过去，只要找到在特异点当地召唤出来的从者就OK了。该从者会直接带有关于特异点，至少是特异点所在地的相关知识。那往往会成为突破口。

　　然而这里没有突破口。怎么办？

　　呼——

　　就在立香冥思苦想的时候，面前一辆货车开过来。他忽然感到有些眼熟。

　　那货车似乎也和他有同样的感觉，朝着他慢慢靠近停下。司机探出头。

　　“是你们啊。”

　　“亨利大叔！”